房間內一片寂靜,只剩下尖牙撕扯血肉的聲音,第一個玩家俨然已經失去了神志,他匍匐在女玩家的屍體上,用力地扯下大塊肉,狼吞虎咽地吃着,渾濁的唾液混合着腦漿與血液,稠稠滴在籠子裏,而女玩家的四肢無力攤開,她像個殘敗的破布娃娃,身上潰爛不堪,各種器官從身體中流出,混成紅白一團。
衆人被迫望着這血腥的一幕,面色慘白。
濃烈的血腥氣彌漫開,混在還未徹底散去的飯菜香中,勾起他們剛才的回憶,有人終于忍不住,彎下腰開始嘔吐。
林鶴聲音打顫:“他……怎麽會變成狼人?!”
沒人回答他,衆人的目光緊緊盯着狼人,它已經停止了大快朵頤,擡起那張沾滿血液和肉屑的頭,陰鹫的紅眼轉向旁邊的籠子,裏面一個女玩家登時恐懼地大叫起來:“別……別過來!!”
“嗷——!”
狼人發出一陣怒吼,大地都似乎抖了抖,它猛地撲到女玩家面前,卻被堅硬的鐵欄攔住了去路,可盡管如此,鐵籠還是發出一聲令人心驚的顫動,在它的大力撲拽下,竟往前滑出幾十厘米,“嘭——”地撞在女玩家的籠子上。
“啊!!啊!!救命啊!!”女玩家吓得只知道尖叫,臉上涕淚縱橫,幾乎要癱倒在地上。
她像只聒噪的尖叫雞,林鶴不耐煩:“別哭了!它又吃不到你!”
女玩家:“嗚嗚嗚!可是它就在旁邊,我怕它會沖過來……啊!!”她又吓得猛嚎一聲——狼人的爪子将鐵欄擠壓的變了形,猛地從鐵籠裏伸出來,貼着她的面頰劃過,落下毛骨悚然的觸感。
“媽的又沒真出來!”林鶴一踢籠子,憤憤道,“十願,你趕緊勸她兩句,讓她快別嚎了!”
十願沒有吭聲,她的大腦正飛速運轉。
從她醒來到現在,所有玩家同被關在一個籠子裏,為什麽唯獨第一個玩家變成了狼人?
她忽然想到一個問題。
“這個研究所,”她問林鶴,“到底研究的是什麽?”
林鶴也一愣。
他的視線從鐵籠轉到裏面的人。
所有的玩家還保持着清醒,害怕地盯着發狂的狼人,女玩家嗚嗚哭泣,恐懼地縮成一團。
可其他的npc還是悄無聲息,他們吃完飯又躺下了,像是對眼前的鬧局絲毫沒有興趣,百無聊賴地打着哈欠。
他們的姿勢也很奇怪,正常人躺下都會伸展四肢,可這些npc卻都像蝦一樣蜷起身體,下巴枕着手臂,倒有點像……犬科動物。
林鶴的眼睛瞪大了:“難道……他們在進行把人類變成狼人的實驗?!”
十願點頭:“我也是這麽認為的,”先前森林裏的狼人形象在她腦海中一閃而過,她猶豫了下,說道:“而且我醒過來的時候在一片森林裏,然後我撞到了狼人。”
“我知道,”林鶴居然說,“那些研究所的人把你帶進來的時候,說你是逃出去的,這麽說你是在月光森林裏被發現的?”
“慢着,”他想了想,突然道,“森林裏有狼人……難道他們已經試驗出了成功體,還把它投入了森林?!”
他的思維很敏捷,十願還沒想到這一層:“我不清楚,但很有可能,他們帶着木倉,似乎知道森林裏有大型動物……”
她的聲音突兀停住了。
“然後呢?”林鶴不耐煩,“你倒是快說呀!”
“等等,沒發現嗎?你比我高了!”十願不可置信道,“你長高了!”
林鶴:“?”
他覺得十願在放屁:“廢話!我本來就比你高!”
“不是,”十願搖頭,“我記得很清楚……”她覺得光靠嘴沒法解釋,手穿過欄杆拉起林鶴,“你看。”
林鶴終于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
人是動态的,除非是姚明和郭敬明,一般人身高上有些差距也分辨不出來,可一旦在靜态中比較,變化立刻就會直觀顯現出來。
最初林鶴是可以挺直腰背站在籠子裏的,如今他的頭已經堪堪挨着籠子頂部,晃動時還會摩挲到頂上的鐵欄。
不僅如此,他的面部也發生了變化,嬰兒肥稍稍退下了點,堅硬分明的輪廓開始顯現,下巴上冒出青草般的梗,尖尖地戳着,一張口,一種鴨子般的粗噶從柔軟的嗓音中刺出……
“你……”十願微微張大嘴,朝他喊道,“你發育了?!”
如果讓她去做保育員老師,十願可能會被任何一個羞憤難堪的青春期少男少女給揍出去,好在林鶴的皮裏是一個成熟的靈魂,他腦門上青筋跳了跳,差點沒保持住良好涵養:“……好像是的。”
他盯着十願:“可是你沒什麽變化。”
他意味深長地盯着十願的胸。
十願:“……”
她的視線往下,落在某處:“我看彼此彼此。”
林鶴:“……”
兩個互相傷害的人惡狠狠瞪了眼對方,挪開視線。
“你們……在讨論什麽?”那個尖叫的女玩家擡起沾滿淚水的臉,“是找出變成狼人的原因了嗎?”
她一提,兩人才想起正題,尴尬對望一眼。
林鶴沉吟:“如果說研究所的課題是把人變成狼人,那他們是用什麽方法進行試驗的?”
十願面前,一個鼓鼓囊囊的飯盒勾住了她的眼角。
“會不會是食物?”她突發奇想,“也許研究所提供的飯菜會讓人迅速成長,我一口沒吃,所以沒有變化,而吃了的人就會迅速發育。”
“又不是金坷垃,效果也太好了吧……”林鶴嘟哝,他突然想到什麽,臉一下子煞白,“等等!我也吃了啊!”
不僅是他,除了十願其他五個玩家都吃了盒飯,衆人驚慌了一陣,以為自己也即将變成狼人,但等了十幾分鐘,什麽都沒有變化。
林鶴納悶了:“到底是怎麽回事?”
撇去十願,同樣吃了盒飯,且甚至有人吃的還比第一個玩家多,為什麽只有他變成了狼人?
十願想到一個在意的事情,她對那還在哭泣的女玩家喚道:“喂,你能看看他的牌子上寫了什麽嗎?”
她指的是挂在衆人籠子上的銅牌。
女玩家停止抽泣,她顫顫巍巍看了狼人一眼,它已經趴下了,可一雙惡狠狠的眼仍停留在她的身上,像是在盤算如何把獵物扼殺在地。
接到女玩家的目光,它龇起牙,從喉嚨裏擠壓出一串低吼,發瘆的聲音順着人的脊髓而上,冷意逼人。
女玩家眼中又聚集起淚花,哆哆嗦嗦抱住肩膀:“不……不行……嗚嗚嗚,它看起來很想吃了我!”
“它看誰都很想吃,”十願哪想到這個女玩家一擠就出水,一個腦袋兩個大,“快別哭啦。”
林妹妹如果按照這個頻率哭鼻子,怕是十二歲就要流盡畢生淚水。
她盡量放緩語氣:“你難道不想出去嗎?如果只是哭,那我們一定會死的。”
那個女玩家才第二次參加游戲,聞言她咬咬牙,像是給自己鼓起勇氣:“……我知道了!我試試看。”
可這不是一件簡單的任務,牌子挂在籠門外面,要想看到上面的內容,女玩家必須騰出手去把牌子翻過來,但下面有狼人虎視眈眈,女玩家試了幾次,每當她的手要伸到對面籠子,狼人就猛地起身,吓得她立刻後退。
這樣你來我往幾次,其他幾個玩家都耐不住了:“喂!你行不行啊?”
“你當你兩是爾康和紫薇?動作快點啊!”
在衆人的催促中,女玩家更急了,可她越着急,動作越出破綻,導致好幾次都險險被狼人抓到,狼人拼命朝她叫嚣,揮舞的爪子連栅欄上的鐵皮都削下好幾條,而女玩家的臉色則像撒了雪一樣蒼白。
她像是踩着高跷,背影搖搖欲墜。
“你着急什麽?”出乎意料的是,林鶴忽然道,“不知道越急越幹不好事?”
女玩家:“啊?”
“還有你們,”他将矛頭轉向其他玩家,“叫什麽叫?你行你上啊!”他鄙夷地盯着一個玩家,“我記得剛剛狼人出現的時候,你差點都尿褲子了吧?”
那人漲紅臉:“誰尿褲子了?!你胡說!”
趁林鶴轉移衆人視線,十願飛快側過身,背影擋住惡魔花劄。
“杜蘭德,”她輕聲叫道,“能給件貼身物品嗎?”
杜蘭德的聲音迅速響起:“要做什麽?”
“姐姐,”露世的聲音緊随而上,“為什麽要用他的?這個家夥的東西上都有一股老年臭。”
杜蘭德:“老年臭?總比你那惡心的陰氣要好吧?”
修的聲音也加入隊伍:“嘻嘻,小美人兒,需要我的內衣嗎?撒了冬木香氛的呢。”
露世:“變态!”
杜蘭德:“惡心。”
十願:“……都給我閉嘴,”她對赫萊爾抱怨,“搞什麽?你為什麽把他們都弄出來?”
“多多益善,”赫萊爾的嗓音聽起來莫名有些陰陰的,“怎麽?你不喜歡?”
十願:“要他們的也沒用啊,我是想用來勾|引狼人的。”
“狼人?”赫萊爾似乎做了個停頓,恍然道,“原來如此。”
它的聲音又變回傲慢矜持的形象,隐約透出一絲沒頭沒腦的輕快:“那麽當然是用杜蘭德的最好。”
“什麽?狼人?”杜蘭德矢口拒絕,“不行!我決不能允許……”
他的話突然被掐斷了,赫萊爾涼涼道:“反正只要是帶有吸血鬼氣味的東西就行了吧?”
它像一個面無表情的屠夫,在詢問十願需要宰哪只豬仔。
十願:“唔,給我衣服的碎片也可……”
她話還沒說完,赫萊爾已經失去耐心了:“算了,随便弄點吧。”
緊接着惡魔花劄的書頁翻開,十分拟人化地做了個“呸”的姿勢,吐出一截金發。
十願:“啊這?!”
她小心翼翼呼喊杜蘭德:“公爵先生,你還好嗎?”
杜蘭德的卡牌暗着,他大概不是很想搭理十願。
十願:莫名感到一絲抱歉。
但總之,吸血鬼的東西是搞到手了,十願動作輕柔地将金發繞成一個結,綁在一顆小石子上,對女玩家道:“等下我會吸引它注意力,你趁機把牌子翻過來。”
女玩家噙着淚水點頭,十願安撫地沖她一笑,手腕扣起,石頭從鐵欄縫隙穿過,丢向對面。
石子劃過一道金色的光,滾到狼人所處籠子的右側,女玩家的對立面。
眼角餘光裏,旁邊的少年動了動。
她沒有在意,而是屏息看向對面的籠子,果然狼人被吸引了注意力,扔下女玩家朝相反方向撞過去,女玩家抓緊機會,迅速将牌子翻過來,在狼人意識到之前看清牌子上的內容:“1號實驗體,下面的數字是20!”
20?
十願擰起眉,她的數值是18,轉頭問林鶴:“你的數字多少?”
林鶴翻看了下:“19.”
其餘玩家也紛紛報了一下,區間位于16到19,如果說數字代表年齡,可那樣和他們的外表對不上,特別是唯獨到了20的第一個玩家,20歲的人類起碼應該發育成熟了,但十願的印象裏他的第二性|征都不明顯,還是個孩童的模樣。
這下衆人都迷惑了,林鶴張開口,正想說什麽,十願忽然聞到一股奇異的味道。
那種味道她從未聞過,卻又很熟悉,像是衣服洗幹淨後留在上面的便宜肥皂味,還帶着一些發膻的臊氣,混合着汗腺與煙草的味道,攪得她鼻子很難受。
她做了抽鼻的動作,随後,被自己這十分接近犬科動物的行為給震驚到了。
可不容她細想,林鶴忽然喊道:“噓!”
十願以為他說得很大聲,但林鶴上下嘴唇閉得死死的,那短短一個單詞簡直像從他嘴裏拉出來的一般,一進入空氣中便消散了,卻在十願耳中留下深深痕跡。
不僅如此,周圍各種細微的聲響,露水聲,風聲,甚至蚊蟲翅膀發出的震動聲,都被她清清楚楚地捕捉到了。
——她的五官突然變得靈敏起來。
靜悄悄的,十願籠子上的數字變了,從18轉到19.
一旁的少年似有所感應,他的頭小幅度動了動,錯愕看向十願。
“你……”
門忽然被打開了。
他一下收了聲,目光射向門口,眼中碧綠像是又涼冷,又在燃燒,如同一頭警惕的狼。
方才兩個男人又走進來,他們拖着一個空箱,似乎是來回收飯盒的。
十願明白那股味道從哪裏傳來的了——一個男人正抽着煙草,旁邊的人大聲抱怨讓他出汗的制服。
這是在是太驚悚了,十願自認自己的鼻子還比不上狗的嗅覺,怎麽能在幾十米之外聞到對方身上的汗臭?
“快把你的飯菜攪亂。”
倏然,少年低低說了一句,簡直像是自言自語般的聲音,卻被她敏銳捕捉了。
她一邊震驚自己的變化,一邊不留聲色地撲向飯盒——就連她的動作也變得輕巧,手掌像大貓般輕輕落在地上,那兩人根本沒有察覺,幾秒鐘的功夫,十願搗亂盒飯中的菜,假裝她已經吃過。
她抽空掃了少年一眼,發現他面前的盒飯也一口未動,只是被巧妙地扒拉開,僞裝成淩亂的樣子。
至于她為什麽知道……因為她的鼻子再次告訴自己,那上面沒有少年的氣味。
“喂!這是怎麽回事?!!”
兩個男人忽然嚷嚷起來。
他們發現了第一個籠子裏的狼人和屍體,大聲喊叫起來。
“糟了!”一個男人煩躁地抓着頭,“它怎麽突然變異了!”
他們是米國人,交談用米國語言,十願敏感發現他說的是“it”。
“holly侍t!”另一個人罵了一句,指着籠子上的牌子,“他20了,他媽的,不該給它喂飯!”
第一個男人嘟哝:“我就說了那種能量餐沒法控制度,結果一下子超了,”他轉身,“你等等,我去拿家夥來。”
家夥?所有玩家默不作聲,緊緊盯着他的背影,不消幾分鐘,那男人再次回來,手裏多了他說的“家夥”——一根電|擊|棍。
衆人幾乎立刻意識到了他的目的,男人靠到籠邊,狼人似是預料到了危機,姿勢從趴坐變為蹲伏,威懾地沖他們龇牙咧嘴,男人似乎覺得很好笑,電|棍輕描淡寫一晃,狼人發出一聲痛嚎,龐大的身軀猛然飛起,那具啃得坑坑窪窪的屍體被它踢飛了,一下拍到鐵籠上,肉沫飛濺,全撒在隔壁籠子裏。
那個膽小的女玩家吓得發出一聲低呼,被男人瞪了一眼:“閉嘴!”
她活像被遏住了喉嚨,臉上只餘下兩顆驚恐的眼,瞪得老大。
男人嘲諷地歪了下嘴,再把電|棍伸入籠子裏,狠狠敲打狼人的身體,簡直像用鐵匠用錘子敲鐵一樣,一擊一個坑,,狼人被他揍得哀嚎連連,很快沒了力氣,軟軟躺在籠底,胸脯拉風箱似地吐着氣。
而另一個則看戲一般,抱着手臂靠在牆上,不時指點一兩句:“打它鼻子,那裏最疼。”
聞言,雕像般的少年突然動了下,面上表情不變,眼中情緒卻如浪濤翻滾。
十願默默将他的神情看在眼裏。
漫長維持了十幾分鐘的毆打終于結束了,第一個男人出夠了氣,惡狠狠從鼻子裏道:“趕緊把那個屍體收拾了,這個畜生就送到上面去,看看還能不能用。”
“行。”
兩個人合力,拖起毫無反抗之力的狼人,十願本以為這兩人做事粗糙,一個男人卻從懷中掏出兩個電子鐐铐,一上一下捆住狼人,另一人問:“鑰匙?”
“帶着呢,”第一人拍拍腰間的串包,十願看到用來開鐵籠的鑰匙也被放在裏面,“走吧。”
他們轉身走出房間,末了,一個男人還用力踢了一腳鐵籠:“都給我老實點!”
衆人噤聲,直到那兩人關掉燈走出房間,他們才不約而同地出了口氣。
“魔鬼,”十願聽到少年低低嘶吼了一句,“他們是魔鬼!”
其餘玩家也驚魂未定,一個把頭發染成藍色的玩家忍不住道:“他們……要把那個玩家帶去哪裏?”
他還沒有從一號玩家的身份轉變中反應過來,下意識把他當人類看了。
這說法莫名有些可悲。
“我在森林裏看到過狼人,”十願說,“也許他們會對變異的狼人做些測試,到達或未到達某個條件後,把它放到森林裏。”
“什麽條件?”藍頭發玩家問。
“不知道。”十願用力抿了下嘴,林鶴注意到她的異樣:“怎麽了?”
“……不,我只是在想,”十願說,“也許我們的獸化在進行着,只是我們沒有察覺罷了。”
“怎麽會?!”林鶴瞠目結舌,他忽然變了臉色,緊緊盯着十願,“等等,你的胸……”
十願:“哈?”
林鶴表情奇異:“它變大了?!”
十願:老人,地鐵,手機.jpg。
她微笑臉:“你就這麽急着投胎嗎?”
林鶴看到她在捏拳,慌忙擺手:“不是!不是!”他指着十願,“你也長大了!”
十願一愣,随即明白過來,迅速站起身。
——她長高了,本來需要踮腳碰到的牌子,現在伸長手就可以摸到。
“怎麽會這樣?!”林鶴臉上帶着不可置信的表情,“你明明什麽都沒吃啊?!”
角落裏發出一聲輕微的嗤笑。
是那個少年,他擡起頭,目光泠泠瞥向兩人。
“我們都會變成狼人的,”他說,“就算不吃研究所的飯菜。”
(3)
“都給我排好隊!”
穿着黑色制服的男人大聲吆喝着,手中電|棍揮舞得像是指揮家的音樂棒,十幾個半大的孩子被帶出來,他們腳上铐着電子腳鏈,死死卡住腳踝,以至于那裏的肉都被磨紅了。
據說他們今天要做測試。
“3號?你在看哪裏?!”
十願剛回頭,便迎上重重一擊,她瞬間跌出去老遠,狼狽倒在地上,周圍玩家的驚呼聲中,她的脖子一緊,後衣領被人提起,那揪着她的人發出詫異的聲音:“咦?怎麽這麽弱不禁風?”
“看看她的時間,”一個做記錄的白大褂頭也不擡道,“多少?”
“唔,19,怪不得,”黑衣男說,“還差一點。”
他們的口氣頗像讨論蘋果有沒有熟的果農。
“你沒事吧?”十願被塞入玩家中,之前那個哭鼻子的女玩家立即湊過來,悄聲問她。
十願記得,她叫貝舒,搖了搖頭,簡短道:“沒事,不疼。”
她沒有逞強,雖然黑衣男的一擊看似兇狠,但十願并沒有任何疼痛的感覺,仿佛只是隔着厚厚的棉被被打了一拳。
經過一個夜晚,她莫名變得比以前皮糙肉厚了。
“你們在嘀咕什麽?!”有工作人員兇狠大吼,“都給我過來!”
十願忙推開貝舒,她看似老實地低着頭,眼角餘光飛快掃了一圈周圍環境。
他們在一個空曠的白色房間內,面積幾乎有兩個足球場那麽大,場地被分割成一塊塊,入口只有一個,就是十願他們被帶進來的一道小門,周圍看守着四五個制服男,皆手持木倉。
三個白大褂的工作人員站在門口,十願聽到那個揮舞電棍的黑衣男恭敬稱呼他們為教授,想來估計和羅伯特一樣,是研究所的科研人員吧。
“2到5號過來。”一個科研人員說道。
他站在一個簡易帳篷前,身體剛好擋住了入口,看不清裏面的情況。
“現在開始報號,”他說,“報完號後,第一個人跟我進去。”
他沒有報1號,而是從2號開始,十願從他面前經過時,飛快掃了眼他手上的名單,發現1號的名字被劃了一個黑色的叉。
她的心上飛快滑過一絲陰翳。
什麽意思?一號玩家死了?
十願想到另一個被咬死的女玩家,她的編號是8,趁着科研人員點人數,她稍稍踮起腳——十願的視力已經變得很好,能輕松在數米外看到指甲蓋大的字跡,她發現8號沒有畫叉,而是直接被塗掉了。
為什麽?這兩種符號代表了什麽差異?
一個是被咬死,一個是變成了狼人……
她皺着眉思索,腦袋忽然挨了一記。
“嘿!3號,你聾了?”黑衣男威脅地拿電|棍抵在她下巴上,“教授叫你過去。”
他往十願後背一推,她被迫走上前兩步,剛好與2號錯身而過。
2號比她還矮一些,看上去年紀更小,十願從他身旁經過,嘴巴迅速蠕動了下:“他對你做了什麽?”
2號做了個奇怪的表情,像是有些憤怒,又混合着困擾,由于時間緊迫,他只飛快說了一個單詞:“畜生。”
畜生?
十願微張開眼。
畜生是在罵研究所人員?
可從2號進去才短短十分鐘不到,科研人員到底做了什麽人神共憤的事情,才讓他會咬牙切齒地這麽說?
十願不能多想了,她身後,那個監察的黑衣男意味深長地打開電|棍,開關一開一合,發出富有節奏的“啪啪”聲,像是催促她快點,十願腳步一頓,走進白色帳篷。
“坐下吧。”
科研人員坐在一張桌子後,十願掃了他胸口一眼,那裏挂着一個寫有“阿迪爾”的名牌。
阿迪爾掏出一張記錄表,等十願坐在金屬制的扶手椅上,旁邊忽然彈出兩個鐵手,一把鉗住她的手臂。
十願一驚,正想掙脫,阿迪爾頭也不擡:“想嘗嘗電擊的滋味嗎?”
十願不動了,唯有一雙貓眼死死凝在他身上,短短的下巴繃得緊緊的。
阿迪爾很滿意她的态度:“那我們開始吧,”他拿起筆,“名字。”
“十願。”
十願有看過,名單上所有玩家都沿襲了現實世界的名字。
“年齡,唔……這個不用報了,”阿迪爾自顧自寫着,又問她,“現在看這個,保持一分鐘。”
他忽然往桌上放了一個網球,十願迷惑不解,卻按照他的要求直視網球,可奧迪爾沒有休息,這一分鐘內他弄了許多動靜出來,一會掏出一塊肉幹,一會拿起一枚鼓在旁邊敲,乒乒乓乓好不熱鬧,到最後十願都有些煩躁了,他才收起網球,宣布這項測試結束。
十願一直沒有移開視線,他似乎看起來有些驚詫,又有些失望,往記錄表上寫了許多,等放下筆,他又拿起那顆網球:“十願?”
十願一愣,阿迪爾的語氣聽起來有着莫名的怪異感。
随後一道黃綠色的光在她面前閃過。
——阿迪爾把那顆球抛了出去,一邊眼巴巴地盯着十願。
十願與他對視。
尴尬的氣氛持續了數秒,阿迪爾眼巴巴問:“你想不想去撿那個球?”
十願:????
神經病?她按捺下怒火:“不想。”
“啧啧啧,”阿迪爾發出一連串意義不明的咂舌聲音,“真是奇怪啊。”
十願反感皺眉,他的口氣好像自己不去撿球是天大的怪異一樣。
……等等。
她微微顫了一下。
就好像堵塞的水道被打通,她一下茅塞頓開了。
怪不得總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怪異感!因為阿迪爾對她的态度,太像只對狗的态度了!
他剛剛呼喚十願名字的腔調,就像主人在叫喚自家寵物。
在聯想到研究所的目的……
難道他們在測試十願的人性是否在消淡,而轉趨向狼人?!
也就是說,這證明了他們的猜想是對的,研究所果然在拿他們當實驗體,試圖創造狼人!
此時阿迪爾已記錄完畢,金屬椅上桎捁一松,“好了,去二號區域吧。”
十願內心驚濤駭浪,卻不得不保持鎮靜,裝作若無其事地走出帳篷,帳篷門口站着另外一個黑衣人,他等2到9號,也就是所有玩家加那個少年齊了,才把他們帶往二號區域。
二號區域就在旁邊,幾乎占了整個場地的一半面積,8個人先被帶到一條跑道上,一個白褂人已經在那裏等着了。
十願發現他還是個老面孔,羅伯特。
羅伯特看到她,臉色也微妙一變,甚至稍微退了一步,看來還對十願的一拳記憶猶新。
“現在你們分成兩組,”他以手抵唇,掩飾地咳嗽了一聲,“一組先到對面做咬合力測試,另一組留在這裏。”
咬合力測試?衆人一愣,但已經有黑衣人趕小雞似的把他們分開,十願被留了下來,她環視一圈,看到那個少年也在。
她可沒忘了少年是波ss,連忙裝模作樣地湊過去:“喂,你還好嗎?”
雖然他看起來挺弱不禁風的樣子,如果能搞好關系,十願就想或許可以從他嘴裏套出一些有用信息。
少年橫了一眼,沒有吭聲。
骨頭還挺難啃,十願眨眨眼,看到他手臂上有一塊污漬:“哎,你這裏髒了,”怕少年嫌棄,她特意從口袋裏翻了翻,掏出一塊之前留下的紙巾,“要擦一下嗎?”
她的指尖不小心蹭到了少年的胳膊,他眸中綠色霎時一沉,緊接着十願聽到惡魔花劄的通報。
【好感度-5%,目前為-5%】
十願:?!!
-5%?!!神他媽這也可以?!
卧槽她做錯什麽了啊?!不就是遞個紙巾嗎?寶貝你至于嗎?!
十願還以為自己聽錯了,趁人不注意看了眼惡魔花劄,少年那一頁的好感進度條赫然是一個紅色的-5%。
十願:真是讨好了個寂寞。
“你們幾個,”這時羅伯特對他們道,“現在進行跑步測試,終點在對面,”他加重語氣,警告衆人,“都別想着偷懶!跑不到10秒以內會有懲罰!”
10秒?!衆人倒吸一口冷氣,從這裏看過去,只能堪堪看到對面終點處一條隐隐的白線,距離少說也有兩百米,他們就算裝了十條劉翔的腿也跑不完啊!
可羅伯特哪管那麽多,粗暴地把四個人拉上跑道:“都準備好!”他舉起發令木倉,“1……2……”
“砰——!”
木倉聲驟響,四個人連忙沖了出去,十願一開始內心十分忐忑,可跑出去沒幾步,她卻發現居然異常輕松,腳步輕盈地好似踩着風,每一塊肌肉的運動都是那麽流暢,就連拍打在臉上的空氣也不顯得惱人,她幾乎要躺倒在這風中,沒錯,她便是為了奔跑而生……
“放慢速度!”
十願一驚,從那飄飄欲仙的狀态中猛然撤離,少年奔在她的左側,飛快說了一句:“別跑那麽快!”
“為什麽?”十願問,腳步卻慢了,便是這下意識的舉動,身旁兩個玩家迅速超過她,而少年卻一直與她并排,直到到達終點也沒有提速。
“呼……呼……”一個玩家撐着膝蓋,“你怎麽不跑快點?!萬一來不及怎麽辦?”
“抱歉。”十願嘴上雖這麽說,但她隐隐有種感覺,自己肯定不會超過10秒。
結果出來了,她想的果然沒錯。
即使沒有盡全力,排在最後的她與少年都是9.23秒,最快的第一名——那個藍頭發的玩家甚至有7.48的好成績。
這太奇怪了,十願皺眉。
而羅伯特似乎很高興,翻出藍頭發的檔案:“唔,我看看,4號的名字是……班齊格……”他視線往下,笑容忽然僵住了。
“來人!快把他捆起來!”
羅伯特突然尖聲叫起來,另外三人吓了一跳,一隊黑衣人不知從哪個角落忽然冒了出來,像之前在森林裏對付十願一般,瞬間把還在呆愣的班齊格掠倒。
“等等……你們做什麽?!”另一個玩家驚恐叫起來。
然而他們被驅趕到一旁,班齊格被七八個黑衣人團團圍住,衆人只能勉強看到他亮藍色的頭發。
“他已經到臨界值了?”先前的阿迪爾走過來,表情嚴肅地抽過班齊格的檔案。
“你們怎麽管理的?!”他對黑衣人破口大罵起來,“都已經20了也敢就這樣把他放出來?!還想像上次那樣浪費掉一個嗎!?”
他的等級似乎比黑衣人高,被他一通狗血噴頭地罵,那群黑衣人沒個敢回話的,還是一個領頭打扮的小隊長怯怯道:“他身體素能這麽好……要不要抽取樣本?”
“當然要!”阿迪爾沒好氣道,“之前的最高紀錄才是8秒,快去把抽血器拿過來!”
“等等!”羅伯特忽然道,“完了,他開始變異了!”
他話音剛落,班齊格忽然發出一聲令人發憷的長嚎,與先前一號玩家變異時一模一樣,一直老老實實被壓在下面的班齊格開始奮力掙紮,那麽多人壓在他身上竟都壓制不住!好幾次,十願看到他差點掙脫,卻又被無數雙大手按了下去。
“嚎——!!!”
班齊格似乎憤怒了,他仰起頭,發出一聲野獸般的吼叫,緊接着,棕色的長毛爆炸似的從他身上長出,人類纖細的四肢開始轉為獸爪,一條長鞭般的尾巴狠狠敲在地面,竟直接打出一道淺淺的坑。
幾個科研人員開始叫喊:“快去拿鎮靜劑!”
“按住他的脖子!別讓他動!”
紛亂中,班齊格的檔案掉了下來,卻沒有人注意到。
十願面色蒼白,看着那個曾經還與她說話的藍頭發玩家變成一頭瘋狂的野獸,它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