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禍
臨岐摸着一把椅子坐了下來, 手镯安靜地懸在眼前,發出淡金色的光芒。
他低頭,用手捂住額頭, 感覺夢境裏的暈眩酒意還未散去。
屋裏沒有點燈, 方才被梁悅傳出來之前, 依稀感覺是傍晚時分。
但他出來,外面的人沒有察覺到。
過了片刻, 梁悅怯怯的聲音響起,帶着一絲愧疚。
“臨岐, 你、你沒事吧?沒受傷吧?”
他原本就靈氣不足, 進夢境後還現了原形,此刻也不知有無受傷。
臨岐擡頭, 見她也從秘境內出來,有些冷淡地看了她一眼,應道:“你不在裏面照顧你的好師兄師姐, 跑出來做什麽?”
說罷他又低下頭去, 掩住表情。
嘶……
情況不太妙。
梁悅蹲去他跟前, 仰頭看他:“你生氣了?”
“沒有, 我有什麽好氣的。”
不就是為了刺激顧煜風所以做戲嘛!
她明晃晃的回避态度, 才是讓人最煩躁郁悶的!
所以他是溫柔待她也不行, 恢複原樣也不行, 好不容易貼近她,看她手足無措, 他感覺她有絲絲的害羞和軟化, 她居然會想着直接逃跑?!
想來想去, 居然只有以退為進有點點作用?
臨岐越想越氣悶,索性轉去另一邊, 不讓她看。
梁悅卻跟着蹭過來,還用她那小爪子搭在他膝頭,一副小心讨好的模樣:“你就是生氣了……對不起嘛!”
臨岐無語,哽了半晌,才應她:“你怎麽對不起了?”
“我不該逼你的,你一定非常讨厭這樣,我知道了……我以後再也不這樣了!”
臨岐訝然,垂眸看她,心道她居然肯承認自己強人所難了?
這搞得他反而有點不知道該繼續生氣還是就坡下驢。
然而梁悅的心聲接着就傳來——
【要趕緊走趕緊走,再也不要有以後了!】
臨岐:“……”
他咬咬牙,從鼻間噴出一股怒火,眸底閃動,然後他伸手,握住她的肩膀,一字一句問道:“你究竟!想要怎麽樣?!”
“哎喲!你幹什麽啊?!”梁悅肩頭吃痛,想要将他手掌拂開,但他卻紋絲不動。
她也有些生氣了,方才在夢境裏面莫名其妙抱她還圈着她不許動就罷了,她還可以當他喝了酒又不開心,現在算是怎麽回事?!
“你放開我!”梁悅怕驚動外面巡查的素方宗人,小聲拒絕他。
臨岐氣不打一處來,直接發揮了他的本能——他低下頭去,張嘴在她手背咬下。
梁悅吃痛,往後躲避倒下,但糟糕的是,臨岐不知是故意還是怎麽,跟着她倒了下來!
他兩手放開了她的肩膀,改為撐在她腦袋兩側,直接跨坐在她身上。
梁悅望着上方少年冷峻的面龐,登時慌亂起來——
【我靠!這個姿勢太糟糕了!】
她咽下口水,努力将慌亂的心緒撇去腦後,擡起右手就要将他先掀開。
然而臨岐的眼睛開始凝深,突然又在他下一個眨眼的瞬間,變作了燦金色!
梁悅大吃一驚,剛想提醒他,與此同時,門外的素方宗人終于察覺出裏面的動靜,随着一聲響動,有人破門而入!
臨岐聽見聲音,想要擡頭戒備。
梁悅心中一急,手一擡,撈住他的脖子,将他的腦袋拉下來,按去自己肩窩。
臨岐被她按得不得動彈,一時不明就裏,深深吸氣,虛虛貼觸着她頸間柔膩的肌膚,頓時氣也忘記了,只想再近幾分。
梁悅擡頭,有人施展了照明術,頓時屋內亮了不少,她從下往上看,果然是青玄道君,她身旁還跟着兩名中年女修,其中一位有些眼熟……
那位中年女修身着青色法袍,神情嚴肅,視線卻在接觸到地上兩人一上一下交疊的身影時,瞬間變臉,扭頭對另一名女修尴尬道:“這不是我徒弟!”
梁悅:“……”
這肯定是師姐的母親,醫仙谷方谷主了。
“額呵呵,各位好,我和我師弟,嗯,剛從秘境出來,一時沒注意,摔倒了。”
真是個蹩腳的理由。
她說完,悄悄用餘光瞥一眼臨岐,只見他的臉深埋在她肩頭,露出一截羞紅的耳尖。
【哎,這都什麽事?!】
“別睜眼!”梁悅湊近悄聲道,然後将他傳送回秘境。
她迅速爬起,對門口呆滞的三人道:“我這就把師姐和師兄傳出來!”
她話音剛落,顧煜風的聲音便傳遍了小小的客房。
只見顧煜風跪在地上,扯着方雪溪的褲腿,哀嚎道:“師姐!你要我怎麽樣都可以!求你!”
方谷主:“……”
這次再也沒法說是別人家的徒弟了。
梁悅:“……”
她用餘光瞥了瞥方谷主的臉色,只見嚴肅的谷主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什麽,又止住了,最後只能輕咳一聲:“煜風、雪溪,你們這是怎麽了?!”
方雪溪這才發現方谷主去而複返,忙行禮:“師尊。”
顧煜風還在抽噎中,吸了吸鼻子,抹掉眼淚,站起身來,站去在方雪溪身後,跟着小聲地行禮。
所有人都有些尴尬,方雪溪納悶問青玄道君:“晚煙,我們進秘境多久了?”
吳晚煙道:“兩天了,方谷主和孟谷主一到,我就趕緊安排她們過來了。”
梁悅打量了以下另一位谷主,只見她一身煙綠色輕紗法袍,氣質柔和一些,她想了想,恐怕是藥王谷的谷主吧?方谷主之前說怕藥不夠,要去藥王谷求藥來着。
方雪溪點點頭,拉上梁悅走近方谷主,介紹道:“師尊,這就是梁小師妹。”
梁悅趕緊乖乖行禮:“方谷主好,孟谷主好。”
“嗯。”方谷主輕應一聲,不再看她,而是皺眉看向顧煜風,問,“你們這是怎麽回事?”
方雪溪忙讓她們進屋,将顧煜風的情況一一說明。
方谷主聽完,斥道:“胡鬧!”
一句話把顧煜風和梁悅都吓得不輕,兩人默默往後縮了縮。
梁悅用眼神示意他:師兄,你腦子好了嗎?好了就快表明你沒事!
顧煜風:你誰啊?!你坑得我這麽慘!
顧煜風眼珠轉完,突然又反應過來——不是,他不認識這個人,怎麽跟她眼神溝通這麽無礙呢?!
難道師姐說的都是真的?
梁悅看他還一臉懵圈的樣子,用手捂住額頭,她對嚴肅的人一點辦法都沒有。
想要找理由逃走,可是借口去看臨岐又有點糾結……
好在顧煜風的确看上去沒有什麽事,只是人還有些迷糊,方谷主訓了兩句,便道:“方才我看小梁道友你的師弟好像有點難受,沒事吧他?”
梁悅只好硬着頭皮應道:“沒事的沒事的,就是他性格古怪,我現在、現在就去看他!”
“好,雪溪,你和煜風還是在這屋裏休息吧,外面的事先不用擔心。”方谷主請孟谷主先出門,然後又喚青玄道君,“晚煙,你來,抓肅通那老匹夫,還得讓肅寧去……”
她們說着話,便退了出去,漸漸走遠。
方雪溪關上門,轉身對顧煜風道:“火火,你先去裏間休息。”
顧煜風乖乖點頭,走之前還不忘斜斜地瞥了梁悅一眼。
方雪溪無奈搖頭,看來這一時半會也緩不過來了。
她安慰緊張的梁悅道:“悅悅別怕,我師傅就是這樣的,火火現在看樣子還行,她不會深究的,但許師弟真沒事嗎?”
顧煜風她是不擔心啦,畢竟顧煜風即使是失去了記憶,還是對師姐千依百順。
至于臨岐,梁悅瞬間頭大,嘴裏還是應道:“沒事沒事,可能是之前靈氣有些消耗,休息一下就好。”
“你先回秘境看看他?外面我們看着,別擔心。”
“額,行……”
梁悅嘆了一口氣,進了秘境。
只是她進秘境的瞬間,蛇尾便一把卷住了她的腰身,接着金眸黑蛇迅速繞去她背後,沿着她的脊背往上游弋。
梁悅:“!!!”
糟糕,他不會是生氣到失去理智了吧?!
還好秘境現在沒有別人。
梁悅穩了穩心跳,剛想擡起右手撫上蛇身,蛇頭卻正好竄至她右手手腕處,張嘴咬下!
“痛痛痛!你撒嘴!”
她只好收手,才低頭看清他的眼睛。
燦金色的,完全獸化的眼睛。
惡狠狠地盯着她!
她有些發抖,換了左手,輕柔地撫着纏在腰上的蛇身,放緩了語調,喚他:“蛇蛇?”
【我靠,不會是要吃了我吧?!】
想到方才在外面他的眼睛已經變作金色,她摩挲着鱗片,問他:“你是控制不了變身了嗎?你的僞裝法器丢哪了?”
黑蛇吐出她手腕,歪了歪頭,似乎在消化她的話。
梁悅上下打量一番,他現在這個樣子,比在夢境時大多了,好久沒見他真身,想來這估計是他目前未僞裝的真實體型!
看上去足足有一人高,幸虧她目前是修士,力氣大了很多,否則真的要被沉死了。
黑蛇蛇身牢牢圈住她腰身,繼續沿着她的後背慢慢爬行,接着從她肩頭繞過來,将頭擱在她頸窩,貼着蹭了蹭。
梁悅忍着雞皮疙瘩,不停地在心底念叨:他現在就是獸.性大發!不要跟他一般見識!
他這個角度,離她脖子極近……
她似乎能感受到蛇牙的尖銳,還有在她脖子血管上來回審視的冰冷目光。
“臨岐!你給我清醒過來!”
“你這個臭小子!你不會是想要咬我吧?!”
她偏過頭,只見蛇頭擱在她肩頭,金色豎瞳往下警惕地盯着她的右手,防止她突然動作。
看來他對她的右手極為敏銳,估計以前吃過的虧印象深刻。
好在他就這樣待着,沒有進攻,否則梁悅必然要反擊的,到時候恐怕他要受傷……
但目前這個樣子,她不能将靈氣快速導入,她只能把貝果喚來,讓它去把法器找來。
“姐姐……哥哥進來就這樣了,是怎麽了?”
“別擔心,應該是靈氣紊亂,我帶他回去修煉,你先去找找法器。”
她吩咐完,縮地成寸,穿越法陣,帶臨岐回到密林。
在這熟悉的環境裏,黑蛇終于放松下來,但還是沒有放開梁悅。
她只能依舊用左手安撫他,然後帶他上了樓,想要引他下來。
然而黑蛇的力氣比她大了許多,趁她沒防備,他索性拽着她,兩人一起倒在床榻上!
“唔!硌死我了!”
“你究竟怎樣才能恢複?!”
梁悅被他纏繞着緊按在床褥上,她的右手手腕被他死死壓住,然後蛇身游弋着,還是将頭湊去她頸窩,甚至亮牙威脅着在她脖子上比了比。
梁悅:“……”
她只好用左手去推纏在腰上的蛇身。
【完蛋了!完蛋了!嗚嗚嗚這下什麽清白都全沒了!】
鱗片冰涼,但接下來一個柔軟的奇怪觸感傳進了腦子裏!
梁悅一激靈,左手一縮,瞪大雙眼——不不不不會是?!!!
他的?!!!!
她頓時哭喪着臉,這才是什麽清白都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