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 33 章 咬定青松不放口(七)

還在天夷山下的流光看着文寧消失的地方,怒火中燒。

他随手抓起一把花,一片一片數過去,最後一片:“上……”

頓時喜笑顏開:“天意讓我上。”

流光一腳剛踏進窮途裏,陣法就開始運轉,每個方向都出現了一條小路,且每個方向的景致都一模一樣,讓人無從分辨。

這些小路他走過,每一條都會繞回原點。

這種類似于迷宮的陣法最原始,也最難破。

但一定有一個點是對的。

流光将陣法裏每一處都仔細查看,發現這個陣法不止是迷宮那麽簡單,它甚至與日月相對應,受時辰風力的影響。

這陣法,他一個妖族太子都不一定創的出來。

那只兔子到底是誰?

流光坐在陣法中間,陷入了沉思:數百年前,天夷山無緣無故的消失。數百年後,這裏有一座任何典籍都未記載過的天儀山,真的只是巧合嗎?

“對,山,土,是泥土的氣息。”

天儀山上不是樹妖就是花妖,常年紮根于地下,幾百年的浸潤,難免會沾有泥土的氣息。再加上天儀山常年晴天,這氣息與別處自然不同,陣法也不會因此而産生誤傷。

好在他腳下踩的便是天儀山的泥土。

為了驗證猜想是否正确,流光将自己整個包進泥土裏,連氣息都禀住。

就在這時,一條隐隐若若的路出現在流光的腳下,路兩旁的樹上布滿了荊棘,樹上倒挂着無數的黑蛇,看去像是條死路。

但所謂,死路即生路。

流光踏了上去,黑蛇就在他臉前吞吐毒信兒,大樹就在他身前擋住前路,可只要他将手伸出去,就會知道這些都是幻象。

這是窮途的最後一道防線,一般人即便碰巧看到這條生路,也會被吓退。而這條生路轉瞬即逝,在它消失後,唯一的生路也就沒有了。

流光閉上眼睛走出這條山路,在聽不到樹葉和黑蛇沙沙響的聲音時才睜開了眼睛,他猜得果然沒錯,死路即生路。

“這味道着實難聞。”流光将沾滿泥土外衣脫下,手心生火将之燃了。

“太子殿下的愛好果然非同一般,喜歡燒衣服。”兔子和文寧站在不遠處望着流光,看來這窮途沒有攔住他。

流光看到文寧,雙目圓睜怒道:“我跟你說,是天意讓我上來的。”

文寧笑道:“是嗎?天意還讓你今晚露宿山頭呢。”

話音剛落,流光的周身便出現了一圈月白色的屏障,與天上的月光交相輝映,看去竟分外好看。

“這什麽東西?”

他被圈起來了?

他才剛從陣法裏出來,怎麽就又被圈起來了?

“就老老實實的待在這裏,什麽時候想通了?什麽時候下山。”文寧走到流光面前,“更深露重,還望太子殿下保重身體。”

“你既知道我是太子殿下,還不放了我?”流光沖着文寧吼道。他今天已經栽在這個畫師手裏兩回了,心中很不服氣。

“呵……”文寧在屏障上敲了兩下,“挺結實,兔子,我們回去吧。”

兔子走到流光面前,道:“說了不讓你回來,為什麽還要回來?”

流光翻了個白眼:“你們說不回來就不回來,讓我這個太子殿下的臉往哪放啊?再說你們這天夷山多我一個不多,少我一個不少,讓我在這又怎麽了?高卓不是還在這嗎?”

兔子沉着臉道:“高卓可以,但你不行。”

“高卓是異族都行,我身為同族不行,你們是不是在怕我什麽?”不然沒道理他一個妖族必須被驅逐下山。

“我說了這裏我說的算,不需要向任何人解釋。包括你,妖族太子。”兔子說完抛下流光回了兔子洞。

“唉?你們別走啊,再說會話啊……你們……”

流光看着走遠的二人,對着屏障拳打腳踢,可任由他百般折騰,那屏障就是不動如山。

看來這畫師不一般……

兔子回到洞內,秀眉緊鎖:“你說他是不是看出什麽了?他剛還問我是不是在怕他?”

“你自己先別慌。”文寧坐到桌邊,右手輕輕的敲打桌子。“我看他并不知道什麽,大概只是被愛沖昏頭腦的妖族太子。畢竟年輕,有沖勁。你先好好睡一覺,明早起來再說。”

“但願如此。”

待文寧回去後,兔子翻來覆去的睡不着,便索性的起身去了胡蘿蔔地。

胡蘿蔔本就住在一個随意搭建的茅屋內,聽到聲響便翻了個身:“兔子?”

兔子聽到聲音,走到窗前:“你還沒看怎麽知道是我?”

“這裏別人也進不來。”胡蘿蔔披上外衣走出茅屋,“這麽晚了怎麽還不睡?”

“睡不着。”

兔子坐到地頭,随手拔起一根胡蘿蔔就往嘴裏送。吓得胡蘿蔔趕緊奪了過來,用清水洗了才又還給她。

“魂不守舍的,怎麽了?”

兔子咬着脆生生的胡蘿蔔含糊不清道:“我們腳下這座山很奇怪,沒有根,沒有四季,沒有雨雪雷電,就像脫離了整個世間。”

“那又怎麽樣?”胡蘿蔔微微皺眉,“你這幾百年不都過來了麽?怎麽今天想起來感嘆了?”

“神州錄上有記載:天夷山原本有個山神叫亦圖,但不知為何這山還在,山神卻不在了。百年前我去過天夷山原本該在的地方,那裏全是瘴氣,寸草不生。

我也不知道為何我會生在這裏,仿佛我天生就繼承了山神的意志:我要将這座山照顧好,更要将山裏的小妖精們都照顧好。

可我卻想不起來,我來自于哪裏?到底為什麽要這麽做?”

胡蘿蔔安靜的聽兔子說完,才柔聲道:“何須想那麽多呢?我自降生起就被困在這裏,守着這一畝三分地,從未走出去過,不也挺好的嗎?”

“可你為什麽會被困在這裏?”兔子猛然發覺她最不該發牢騷的對象就是胡蘿蔔,因為他對他自己更一無所知。

“不知道啊。”胡蘿蔔展開雙臂,閉上眼睛:“不過也挺好的,心煩氣躁的時候就抱抱這清風明月,再不濟可以抱抱自己。”

兔子突然站起,重重的拍了下胡蘿蔔肩膀:“你放心,我發誓:一定把你從這裏救出去!”

胡蘿蔔被這一拍吓了一跳,但旋即笑道:“那就多謝大王了。”

兔子大袖子一揮:“好了,本大王要回去睡覺了,你也回去睡吧。”

“大王慢走。”胡蘿蔔站在地周處朝着兔子的背影招手,眼眸慢慢的垂了下去,雖然說起來挺好,但其實他真的很孤獨啊……

他不知道他是誰?因何在這裏?為何要守着這一畝三分地?

唯一的挺好,便是有只兔子陪他。

雖然只是偶爾……

兔子回去後睡的很安穩,一夜無夢。

翌日,文寧早早的就來到兔子洞,将兔子從睡夢中喊醒:“起來了,我們去看看流光那小子。”

兔子睜開眼就将文寧趕了出去:“以後不經我允許,不許進我兔子洞,不知道男女有別?”

被趕到洞外的文寧一臉懵逼:“男女有別?多不容易啊,你終于意識到你是只母兔子了?”

啪!

一個茶杯砸向了文寧,還好他眼疾手快接住了:“多謝奉茶。”

兔子洗漱完畢後,方将門打開:“一大早的擾人清夢,會遭報應的。”

“你做什麽夢了?”文寧将臉湊到兔子跟前,“臉還有些紅,是不是做了一些不可言說的……”

“你再多說一個字試試?”兔子不等文寧說完,便截了他的話頭,“說你找我什麽事?”

“什麽事?”文寧一臉嫌棄的看着兔子,“昨晚我們抓了流光那小子你忘了?你今天不去看看?”

“哦對,差點忘了,現在就去。”兔子率先走出了洞府。

文寧不住的搖搖頭:“兔子的腦袋果然不好使。”

說回流光,就沒那麽舒服了。

睡慣了溫軟軟紗床的他,躺在冷冰冰的地上怎麽都睡不着,直到天亮才有了絲絲的睡意。

只可惜,還被文寧一腳踹醒了。

“太子殿下?昨夜睡的可好?”

流光坐起身,眼睛都懶怠睜:“自己看,本殿下這黑眼圈,你說能好嗎?”

“嘿喲,着實不好。”文寧彎腰将流光打醒,“那你還不趕緊下山去,山下的客棧睡的可舒服了。”

“我不。”流光仰着臉,半睜着眼。“本殿下從小到大沒吃過這種虧,所以我決定和你們耗到底。”

說完,還笑了一下,雖然笑容中滿是疲倦。

“你既喜歡,那便耗着吧,反正我近來也無事。”文寧笑嘻嘻的又給流光的屏障加厚了一次。

“你這畫師真是喪心病狂!”流光怒吼。

但無濟于事,文寧依舊笑嘻嘻的:“你奈我何?”

這一耗便是大半個月,每天早上文寧都會過來給流光加上一層屏障,每次流光都會回以“喪心病狂”。

直到暮鳴再次來到天夷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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