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玲有些生氣,這須眉怎麽老是調戲自己。看看、看看,這橘紅的肚兜是能當禮送給一個姑娘家的嗎?還在那嬉皮笑臉,不知羞。
記憶中今日好像是自己的生辰,要說這年紀大了過這種日子總是不自在的。可在異世卻并無不适,紅紙金字的壽,滿院子的賓客,還有自己所認識的這些朋友姐妹,真是看着都能喜上眉梢。
獨那須眉,笑臉盈盈的一副我送與你的禮物是最好的模樣。欣喜的拆開,竟是個讓人哭笑不得的肚兜。
難得的擺出嬌嗔,董玲嘟着嘴假意怒道“真人送與此物,是何用意?若不說個清楚我可不依”
而須眉卻什麽都不說,只是抿唇笑着看着她。
也不知自己為何能對着須眉如此模樣,只知心中沒由來的想與之親近。不同于戀人,也不像親人。如同深交許久的知己,推心置腹。
時間過的飛快,宴席上的情形如同走馬觀花。董玲還未回過味來,便要與衆多認識或不認識的朋友道別了。
關上門窗,夜已經有些黑了。董玲也準備休息在這不知何時所買的房屋,面積挺大,足夠她滿地打滾翻身不碰牆了。雖略顯幼稚,不過,自家地兒喜歡如何就如何,誰能管她。
打個哈欠轉過身,須眉那厮竟然還未離開,此刻的神色卻有些慘白。
“真人怎麽了?是有何話要與我說麽?”董玲上前關切的詢問道。
須眉立于院中,清風拂過,看上去有些弱不禁風。慘白的臉,唇無血色一目了然,仿佛一具死屍般,今日的他很是詭異。一句話都未說過,總是笑着看着董玲。董玲一陣戰栗,宴席之時還不覺得,此時好似忽然有陰風吹過般,讓恐懼之感油然而生。
還是那般,須眉笑着搖了搖頭。随後動作緩慢的從袖中掏出與他送與董玲肚兜顏色一樣的手帕遞到她面前。
董玲顫顫巍巍接過,在須眉的直視下展開手帕,卻見手帕中繡一只貝殼,貝殼之中有着一顆閃爍的明珠。很是眼熟,但卻不知是何物。
疑惑的看向須眉,只見須眉啓唇說着什麽,沒有聲響,只有她看不懂的口型。董玲此時多想讓自己懂得唇語,直覺告訴她,須眉口中未說出聲的言語很重要。
急切靠近,想要附耳傾聽,也許只不過是那風吹的過于大了,故而聽不到須眉之言。哪知,還未靠近須眉身上就發生了令她驚恐的跡象。
皮肉随着衣布掉落,皮下的經脈絲絲抽離,漸漸的露出森森白骨。随後,皮骨也随之碎裂,碎成粉末,獨獨餘下那顆依舊微笑的頭顱。
“須眉!”董玲驚叫出聲。
顧不得恐懼,董玲一手抱住須眉剩下的頭顱。輕輕的将他置于懷中,唯恐他再受一絲絲傷害。
輕撫那慘白的臉龐,董玲顫聲問道“你到底怎麽了,你說話啊,我要如何才能救你”眼睛已有些看不清,淚水止不住的滴落下來。滴到那慘白的臉上,又滑了下去與那地上粉末融合。
頭顱停止了化粉,依然微笑着的臉,此時發出了聲音“莫哭,我早已喪命別處。如今你我相見,只是那命運安排。能與你在這夢中相處這許久,我已知足”
“為什麽?你怎會無緣無故喪命,是誰?是誰害的你?”
“我雖能與你相見,卻不能與你明說。你只要記住那手帕中的東西與你有千絲萬縷的關系即可,莫要弄丢。我時日不多,就,不陪你了”須眉慘白的臉,笑的有些苦澀。
原來這是夢嗎?難怪自己會覺得這一日過的如此快,仿佛如一瞬間的事般。可須眉又是如何得知的呢,他知道是夢,夢中的他還能失去生命嗎?
“那你是吓我的對不對?其實你沒有死對不對?”董玲急切的想尋求答案,哪怕對方說是戲弄她的也好。
只剩頭顱的須眉沒法搖頭,只是笑容更加苦澀的說道“玲兒聽過周公夢蝶嗎?此時的我,你覺得只是在夢中的嗎?”
是啊,周公夢蝶,不知是周公夢蝶還是蝶夢周公。在異世,如須眉這種的能人,入一個人的夢是多簡單的事情。或許,是自己入了他的夢。
淚痕未幹又添新淚,董玲哽咽的說不出話來。她悲嘆着須眉的命運,自己無能,最後還是沒能護的了他。輕易被歹人擄走,如今還要讓他如此痛苦之時給自己送來手帕。
攥緊手帕,董玲對着須眉淚流不止。她不知該如何救他,更不知該如何減輕他的痛苦。自己的無能,讓自己生恨。
“傻姑娘,生乃我幸亡乃我命,這些又與你何幹。你有你須得遵從之命,我不過是你命中的過客。來,護好手帕,未來有着艱巨的任務等你完成。我,要走了。臨行前,我想要告訴你我的名字。我不叫須眉,我姓秦,秦一便是我的名。”須眉望着董玲,眼中有着期許。
“你會沒事的,秦一。不要死,求你不要死”全然看不出那眼中的期待,董玲只想留住須眉,留住心裏那絲難舍。
眼中閃過失落,但再未說什麽。勾着唇,須眉慘白着臉笑着,這次的笑異常的妖豔。溫和的臉,也綻放出無盡的芳華。如昙花一般,用盡生命最後一刻,也要讓人看見它的美麗般。
随後那顆散發着最後一刻美麗的頭顱,漸漸散發出光芒。光芒閃耀透亮,映射在四周,晃人眼。待光芒散去,那頭顱也便化成了粉末。微風吹過,粉末随風而去,四散開來。消失的,無影無蹤。
“秦一!”董玲一聲吶喊,四周争相呼應。幽的睜開雙眼,周圍情形早已是恍如隔世。夢,已然醒來。
摸索的起身,在一片黑暗中手中觸及到了柔軟。那是一塊絲帛的手帕,夢中的手帕。
點開油燈,黑暗被驅散。攤開手帕,那貝殼上的明珠發散着耀眼光亮,竟與自己袖中的珍珠呼應着。兩者,必有關聯。輕手将手帕卷入袖中,在未發現這其中緣由之時,還是莫要露面的好。
夢中的傷痛還殘留着,那流不止的淚又顯現了出來。那須眉怕是如夢中一般,早已化成了粉末,随風而去。夢中的話語歷歷在目,撩撥着董玲敏感的心。她本有一個堅強的心,卻被這針紮一般的疼痛戳的痛了起來。
這許久以來所經歷的事或人,無不在與她訴說着什麽。事出必有因,自己來到這異世,不正是為這因而來。不要在自私的想着離開了,那須眉的身亡不正是給自己的警示嗎?
自己要記住須眉的死,要将他口中所說的責任擔下來,今後不再讓人在自己眼前死去,哪怕是夢中。須眉有個很好聽的名字,秦一。她記住了,她想告訴他,自己記住他的名字了。
凝望着這屋內的一角,董玲眼中有着擔憂。秦一的離開,是不是預示着,元青也出事了?那他,還好嗎?是不是因為自己的離開很是焦急,而又因為須眉的離開孤立無援?
該死的黑影人,将自己囚禁于此,卻不予理會。那幹嘛還要将自己囚禁,他到底要做什麽!
也不知道來這裏幾天了,沒人與自己說話,看不到外面的太陽。桌上油燈裏的油并不多,一個火折子擺在旁邊。除了有人定時的給自己送來飯菜,就再無其它動靜。為了不要浪費燈油,董玲沒有将油燈點燃,就這樣躺着,躺在冰冷的床板上,連被子都無。
每次那送飯之人來時總會輕叩一聲,爾後本來沒有門的牆壁上就會出現一個小小的口子。而飯菜,就是從這裏遞進來。很神奇,每次遞飯的口子都不會出現在同一個地方。即便如此,依然讓董玲摸清了些門路。
從進來時的方位,到遞飯菜時的口子,讓董玲知曉,自己怕是位于一個房間或是如地牢般的中間位置。從那口子裏看到的情景,其實自己所在的地方上方并沒有多高,只是太過黝黑,而看不清。
遞飯時的那雙手,是女人的手。自己與她搭話雖從未理過,但從那片刻的猶豫中看來,她是想與自己說的,只是,好似在害怕着什麽。想來,是對那黑影人極度恐懼着吧。
那黑影人到底是何人?他會是須眉口中所說的想要滅世之人嗎?擄來自己,難道不是為了威逼自己幫他的嗎?還是說,暫時還未想到好法子讓自己就範,故而才這樣囚禁自己嗎?
太多的疑問出現在心中,董玲腦中突突的跳動。太多的東西沖擊着她脆弱的神經,有什麽東西,好似要破繭而出。
疼,很疼。不知該如何緩解,只得拼命的捂住頭部,呻/吟着。爾後,直至昏厥。
一抹黑影悠然出現,伸出手,将董玲抱進了懷中。爾後,轉身離開。漆黑的房中,再無董玲的身影。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