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意思?”晴煕不解,看看仙帝又看看君又,着急地問道。
什麽叫她的父帝才是這一切的幕後之人?他二人這你一言我一語的,到底在說些什麽?
“你還不明白麽?”君又面色冷峻異常,看向晴煕,“上斐恰在我渡劫之時将我囚禁,定是知情之人。而知曉此事的除了我,便只有你的父帝。是誰将其透露給上斐的,就不言而喻了吧。”
君又的話如一記重錘直落晴煕的心口!
她不相信!她最最慈愛的父帝怎麽可能如此的功于心計,又怎麽會如此算計他的二弟呢?
可是,想到上斐在護心牢內的所作所為,晴煕看得出他是知道仙劫一事的,那麽君又所言,就只能是事實!
“為什麽?為什麽你會這麽做!”晴煕悲憤交加,直沖到仙帝面前,目光中滿是驚恐和失望。
一旁的小徽也明白過來,一臉的不知所措。
其實,晴煕多多少少明白仙帝的心思。可是就算他再忌憚君又,他難道看不到君又的一再退讓麽?難道不會顧念二人的兄弟之情麽?難道就一定要如此殘忍地置君又于死地麽?!
“還能為什麽?”身後的君又一聲冷笑,“還不是為了除掉我?”
晴煕一聽這話,心中一慌,下意識地回身去看君又,就見他露出失落痛苦的表情,眼底泛起涼意。那副受傷的樣子,讓晴煕心疼。
“既然你都知道了,那麽,你待如何?”仙帝并不辯解,只是用意味不明的眼神看着君又,苦笑起來。
“我?”君又一愣,随即也自嘲地笑了。
居然問他待如何?他能如何?難不成他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殺了他大哥麽?
君又暗暗搖頭,他終是做不到的。
微微平複了下心态,君又擡眼環視着四周的仙魔大戰,又恢複了他的冷厲,向仙帝說道:“如今共同抗魔才是頭等大事,至于你我之事,容後再談……”
話未說完,君又就見仙帝一把推開身前的晴煕,在掌中幻出一大團金光,狠狠向他一擲!
這是要趁他不備殺了他麽?君又露出唏噓的笑意,一時竟也沒了其他反應,就愣愣地任攻擊襲來。
“君二叔!”晴煕大急,顧不得仙帝在她身上的一推,急忙搶上前去,手中也暗暗聚着仙力,希望可以将那金光打偏。
可是以她的仙法,哪裏來得及?
不想,金光卻從君又的肩頭擦過,一個手握砍刀的魔人應聲而倒。
晴煕這才發現,原來仙帝的這一擊竟是救了君又一命。
以君又的本事,原本是無人可以将其偷襲的,可無奈仙帝對他的打擊極大,以至于他居然沒有覺察到身後的攻擊。
而仙帝就不同了,他站在君又對面,自是将這一幕看在眼中。可他的這個下意識舉動,實是出人意料。
“你……”君又反應過來,有些不解的看向仙帝。
仙帝被問得一愣,可能也沒料到自己居然會有如此行為,讪讪收回手來。
君又将他的表情收入眼中,神色漸漸複雜。
“還是先禦敵吧。”君又岔開話題,不容分說,便一頭紮入一旁厮殺的人群。
仙帝見罷,也不再言語,直向另一旁沖去。
晴煕望着兩人的身影,長嘆了口氣,随即和小徽一起,奔向小雷小電和星渺,同他們并肩戰鬥。
有了仙帝和君又的加入,勝局已定。不多時,這場戰争就結束了。
“你們還好吧?”晴煕這才有機會去詢問幾個夥伴的傷勢。看着他們,晴煕又是感動又是感激,眼眶也再一次濕潤了起來。
“別哭了。你再哭鼻子,恐怕凡間就要淹了。”小雷故作嚴肅地瞪了一眼晴煕,眉頭微蹙,一副為天下蒼生擔憂的模樣,引得幾人笑作一團。
可仙帝和君又那邊的氛圍卻并不融洽。外患已除,接下來便是要解決他們兄弟之間的事情了。
眼見着周圍的神仙都漸漸向他們聚來,仙帝騎虎難下,目光投向君又,輕輕一嘆,似是任憑處置。
君又冷漠地與之對視。
良久,他直徑走到仙帝面前,撲通一聲,竟跪了下來!
“仙帝神武,大勝敵軍!如今,衆仙平安,魔族被擒,全賴仙帝用兵如神!有您在,定可保我天界永世太平!”君又一字一句地說道,雙手抱拳,躬身垂首,态度十分恭敬。
仙帝是何等心思靈巧之人,轉瞬間便明白了君又的用意。他看向君又,一時間,五味陳雜。
只聽君又話鋒一轉:“可惜經此一役,在下仙力耗損嚴重,恐無法再跟随效力,特此請辭。望仙帝念及舊日情分,準許在下去往他處靜養。”
“你……真的想好了麽?”仙帝遲疑着開口,表情更是複雜。
“在下心意已決,請仙帝恩準!”君又的動作不變,語氣又加重了幾分,顯是甚為堅定。
“既如此,朕準了。”仙帝長長地嘆了口氣,說不出現下的心情到底是怎樣的。
如釋重負?難過不舍?亦或是遺憾感激?可能,全都有吧。
“父帝!”晴煕見狀,又是難受又是焦急,一聲大喝,希望可以阻止這一切。
君又聽罷,不自覺地露出一抹溫和的笑意。可他卻并沒有理會晴煕,繼而正色道:“多謝仙帝成全。”
衆仙看到眼前的這一幕,皆是一臉的匪夷所思。
明眼人都覺察的出,這仙帝和君又的對話透着十足的古怪:看君又剛剛那大殺四方的模樣,何來仙力受損一說?就算當真如此,閉關修養也就罷了,何至于要離開?
可他們不敢多言,就只得靜靜看着君又緩緩起身,向外走去。
“君二叔!”晴煕幾步上前,一把拉住君又,“你別走!你為什麽要走?這一切又不是你的錯!”
君又注視着晴煕,冷漠的目光微微緩和:“可這是如今最好的解決方式。”
是的,君又一走,仙帝不再有顧忌,天界自此安穩,這些晴煕都懂!可是,明明犯錯的是仙帝,為什麽到最後獨獨委屈他?
晴煕死拉着君又的胳膊,不肯放手。
“君二叔……”她感到了一絲無力。
為什麽,無論她是晴煕還是小艾,都那麽沒用呢?
君又見狀,有些無奈地搖搖頭,只是擡手将他施在晴煕身上的護心牢給撤了回來。
對上晴煕有些不解的眼神,他溫和地一笑:“現下,你再無危險,這護心牢留在你身上也無大用,反而徒添牽挂……”
晴煕的心忽地一動,鬼使神差的,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了。
尚未來得及細思,她就聽君又繼續道:“從今往後,你要乖一些,你的父帝會好好保護你的。”
說罷,君又不再容得她反應,迅速抽出自己的胳膊,在衆人的注視下,繼續向外走去。
快到門口的時候,他似是憑空被什麽給絆了一下,一個趔趄撲在門框上,右手下意識扶住額頭。
晴煕不知道君又這是怎麽了,正欲上前,可君又卻似不願讓她追上一般,飛快地扶起身子,大步踏出了房門。
幾日後,夢怡宮內,閨蜜兩個倚在榻上聊天。
“別哭喪着臉了,你二叔走都走了。”星渺瞥了一眼無精打采的晴煕,不鹹不淡地安慰了她一句。
晴煕輕輕一嘆,不知怎地,竟被勾起了不久前的記憶,回想到了最後一次和君又交談的畫面。不是她大庭廣衆拉着君又不放的那次,是之後的事情了。
雖說那日君又當衆請辭,但他好歹也在天上住了這麽久,也不是仙袖一揮就能離開的。
既然是打定主意不再回來,那還真有不少東西需要收拾。貼身的,喜愛的,趁手的,就在君又自顧自地挑挑揀揀的時候,晴煕走了進來。
君又乍見晴煕,微微一愣,有些猶豫地放下手中的物件,引她來到院內。
正值暮色時分,漫天晚霞紛飛,姹紫嫣紅,溫柔而又熱烈。
“好美啊……”晴煕見到眼前景色,不禁感嘆。
“嗯……”君又低低應了一聲。
接着,兩人相對,竟一時無話。
“你……找我有事?”半晌,君又先開口。
“我……”話到嘴邊,晴煕忽然不知該如何發問了。
原本,她是想來問問君又關于骨刃的事情的。可……按理來說,他應該都不知道骨刃的存在吧。你讓她怎麽開口呢?告訴他自己愛上了他的一絲仙氣,如今它不在了,問他能不能再将它找回?
晴煕開不了這口,她覺得這樣說未免強人所難,而且也太過尴尬。畢竟,她愛上的那人,和君又有着一模一樣的長相。
晴煕細細打量着君又的面容,這才發現自己從小到大,竟一直沒有好好地看過他。
其實,他和骨刃的相貌還是略有不同的:骨刃臉上有一道極淺的刀疤,而他卻沒有。
這道疤,似乎在提醒着晴煕:就算他們二人再像,也終究是截然不同的兩個人。
心愛之人是無法被旁人替代的,長得一樣也不行。她曾這樣告訴過上斐,如今也要這樣告訴自己。
骨刃不見了,再也不見了。即使這樣,他也會一直活在自己的心底,永遠永遠,無人可以代替!
“你……找我到底何事?”君又被她看得有些不好意思,索性把臉別了過去。
晴煕回過神來,也頗感別扭,于是飛快地轉移了話題:“你這一走,要去哪兒啊?”
君又聽到這話,微愣,又下意識地回頭看她。
晴煕見狀,有些慌亂地解釋道:“我的意思是,我知道你去了哪裏,以後可以去找你玩啊!”她說罷故作頑皮地一笑。
奇怪了,她到底在慌些什麽?
“不必了,”君又的眼底閃過一抹微不可察的古怪之色,但他又随即笑道,“我也不知自己會去向何方。大概……我也會四處走走,過過混吃等死的日子吧。”
晴煕聽罷,噗嗤一笑:“好吧,那……祝你如願。”
“喂!給你說話呢!想什麽呢?”星渺沒好氣地晃晃晴煕,将她晃回現實。
“我……在想小徽啊!”晴煕決定把剛剛的回憶瞞下不講,省得星渺又要說她總想着君又了。
“對啊,他怎麽樣了?”星渺不疑有他,親切地問道。
“他啊,自然是打哪兒來回哪兒去了。”一想到小徽,晴煕微微一嘆,不禁有些傷感。
原本她覺得小徽之前那麽想上天,便想着向仙帝提提此事。畢竟小徽是那場仙魔大戰中唯一的地仙,能戰鬥到最後,實在是不容易。保不準,仙帝會一個破格提拔,直接把他升了上仙,也就圓了他的這個夢想。
可誰知,小徽卻似轉了心性一般,對上天之事不再熱衷,謝絕了她的好意,說自己在地上當個土霸王也挺好的。
哎,想必是他在這天上走了一遭,眼見了仙帝的一番所為,有些心寒了吧。
“對了,小雷小電人呢?”提及小徽,晴煕難免想到她的另外兩個好友,“這兩天也沒見到他們,到底在忙些什麽?”
就見星渺白了她一眼,面露嬌嗔地說道:“還不是某些人當時為了骨刃,往死裏哭,導致凡間洪澇嚴重,所有原定的降雨量都要有所改變。這兩天,他們都快忙死了。”
“是麽……”又一次聽到了“骨刃”的名字,晴煕的心瞬間一緊,已不知自己在答些什麽。
星渺原本只是想發發牢騷,卻無意間碰到了晴煕的傷疤,瞬間蔫了下去,一臉歉意地說道:“對不起啊,我不是有意提他的。”
“沒什麽。”晴煕不想讓她擔憂,強自鎮定地一笑。
“那個……”星渺偷偷地打量着晴煕的臉色,有些欲言又止。
接着,似是經過了一番天人交戰,星渺終是沒有憋住,把話給說了出來:“你就沒有想過,也許骨刃還能回來嗎?”
“回來?”晴煕苦笑着搖搖頭,“不可能的,他已經回到護心牢上了……”
“就是因為他已經回到護心牢上了,”星渺有些興奮地打斷她,“既然君又把護心牢收走了,你說,骨刃會不會随着護心牢,又回到了君又的身上?”
“啥?”晴煕被星渺的這個想法給弄得一懵,許久反應過來。
好像……也許……也不是沒有這個可能。
“就算你說的都對,可骨刃如今也只是一絲仙氣了。就算他回到了君又的身上,那又如何?君又又沒有骨刃的記憶,說到底他們還是兩個人,又不會融成一個……”晴煕說着有些唏噓,正欲輕嘆口氣,卻不想此時星渺忽地斂去笑意,面色神秘地說道:“你怎麽知道不會?”
晴煕心下一動,一口氣卡在嗓子間不上不下,讓她猛烈地咳嗽了起來。
晴煕一面咳着,一面瘋狂地轉動着思維:君又和骨刃會融成同一個人,這真的可能麽?君又真的會有骨刃的記憶嗎?她,從未如此想過!
電光火石間,晴煕憶起了君又說的那句話。他說,他也要過過混吃等死的日子,可“混吃等死”這個詞,是下凡後的小艾給骨刃說的!
“是真的!你說的對!君又真的有骨刃的記憶!”晴煕激動極了,一下子從榻上跳起!
那種絕望之後的希望,來得那般強烈,她的心髒猛烈地跳動着,幾乎要沖出她的心房!
“我要去找他!”晴煕一秒也呆不住了!既然骨刃沒有消失,那這天地間,就再沒什麽可以将她和骨刃阻擋!
晴煕在心底暗暗起誓:骨刃,無論你在哪裏,我都一定會将你找到的!
一定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