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5 章
洛雲縣下了一夜的雨，餘豐年在火車站大門口站了一宿。
等到破曉時分，餘豐年走進未幹的路面，這一晚他想了很多，最可疑的是宋好好家裏的電報，他懷疑這個電報就是假的。
警局還沒正式上班，值班的警員接待了滿身風塵的餘豐年。
“喝點熱水吧”。
餘豐年微微點頭，卻沒有動面前的熱水，他現在只想找到蘇盡歡，只要能證實宋好好家的電報是假的，那麽就可以證明蘇盡歡是被人綁走了。
他想來想去，只覺得小鄭和那個楊哥的嫌疑最大。
自從他跟黃車去拉貨後，小鄭就時時刁難，在背地裏說他壞話，故意扔掉他的被褥。
這些事情對于餘豐年來說，都不是什麽大事，唯獨蘇盡歡。
想到這裏，餘豐年眸底泛起怒意，俊秀的面龐在黃色的燈光下顯得有些陰狠。
等到九點鐘，餘豐年才看到昨天給他做筆錄的黃警員，“警察同志，我有一個很重要消息”。
黃警員攤開本子，“你說”。
“宋知青的電報很可能是假的，只要你查一下就知道了”。
黃警員頓了頓，合上本子，“這件事情，我們已經去核實了，小兄弟，你先回家等消息”。
聽見“等消息”這三個字，餘豐年像是被人刺到，眼神變得犀利，他克制着怒氣，“等消息，又是等消息，我媳婦現在人不知道被綁去了哪裏！要我怎麽安心等消息！”
此話一出，辦公室裏安靜了片刻。
餘豐年撐着桌子起身，“對不起，警察同志，我，我，我太擔心我媳婦了，她沒有去過太遠的地方，也不認路，我真的很擔心她”。
話說到最後，聲音裏滿是哽咽，“我真的很怕她出事，求求你們去找她吧”。
黃警員看餘豐年眼紅隐忍的模樣，嘆了聲氣，安慰道，“我們會盡力的，你先回家休息吧，有消息，我會第一時間通知你”。
餘豐年垂下頭，什麽都沒說，轉身緩步離開了警局。
在原地的黃警員目送着他離開，旁邊的警員惋惜地說了一句“他媳婦多半是被拐了，估計懸了”。
“說什麽呢，趕緊準備去調查看看”。
走出警局的餘豐年看着人來人往的街道，一時間不知道該往哪裏去。
昨天他在火車站找了一圈，都沒人見過蘇盡歡，可一個大活人怎麽可能好端端消失了。
“餘大哥！餘大哥！”
急促的呼喊聲從前方傳來，餘豐年擡起頭，是杜衡，他眼裏燃起希望，快走幾步，“是不是找到盡歡了？”
杜衡要說出口的話卡在喉嚨，“沒有”。
餘豐年抓住他肩膀的手陡然松開。
“但是，昨天餘大隊長和村長去鎮上确認了，宋好好家并沒有給她發過病重的電報，現在宋好好家那邊也報警了”。
“嗯”，餘豐年點頭，他就知道是小鄭他們搞的鬼。
餘豐年握緊了拳頭，大步朝錢工頭家去，杜衡跟在他身後，“餘大哥，你去哪啊？現在村裏的人都知道蘇盡歡和宋好好不見了，餘大隊長還在家裏等着你呢”。
聞言，餘豐年停住腳步，偏頭對杜衡道，“你回去吧，我找到蘇盡歡就回去”。
杜衡傻愣住，難道他找不到就不回去了嗎？
餘豐年已經大步走遠，錢工頭家距離警局有一長段距離，他索性快跑起來。
蘇盡歡，你一定要等我找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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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在不知名地方的蘇盡歡躺到手臂發麻，麻繩捆綁住她雙腳，勒得疼死了。
蘇盡歡想把腳上的繩子割開，卻不知道車上的十四個人是誰，萬一發現她醒了怎麽辦。
車子行駛在不平整的路面，蘇盡歡被颠快吐了出來。
這到底是哪座山上啊？這個路沒人修一修嗎？
在蘇盡歡快要暈過去時，車子終于停下來了，蘇盡歡聽到車門打開的聲音，接着是兩個人下去，“啪”的一聲，車門又關上了。
蘇盡歡稍稍動了下，宋好好注意到，“歡歡，你醒了嗎？”
她看了眼車門，把裝着蘇盡歡的麻袋打開，“歡歡，你覺得怎麽樣？”
差勁死了，她要剁了那群人才能平心頭氣！
蘇盡歡鑽了出來，一眼看到衣衫破爛的宋好好，到嘴邊的話咽了回去。
宋好好注意到蘇盡歡的眼神，攏了下衣服縮回角落裏。
安慰的話說不出來，蘇盡歡拍了下她，便将目光移開。
她邊解開腳上的繩子，邊問宋好好，“這群蘿蔔頭從哪來的？”
“不知道，一上車，他們就在了”。
車廂昏暗，這群孩子縮在另一邊，蘇盡歡看不太清他們的樣貌，只能看見在最外圍的幾個孩子穿着破了大洞的衣服，看來是被拐的了。
蘇盡歡活動了下手腳，嘶，腳腕傳來疼痛，這什麽破麻繩，把她腳割破了。
“好的，我現在把貨卸下來”。
外面的聲音傳進來，蘇盡歡把麻繩放進麻袋裏，重新鑽了進去，“別綁太緊”。
宋好好點頭，慌忙給蘇盡歡系了個蝴蝶結。
下一秒，車門打開，易嬸的臉出現在他們眼前，她拽住最靠近車門的孩子，孩子們突然集體哭出聲。
“哭什麽哭！” 易嬸跳上車，給那哭得最大聲的孩子甩了巴掌，其他人都懵住了。
易嬸兇道，“有好的賣家買你們，就知足吧！最後沒賣出去的，我就讓你們去乞讨！”
宋好好縮在角落裏發抖，生怕被易嬸看到。
麻袋裏的蘇盡歡咬緊牙關，她以前只在新聞裏看到過被拐新聞，在各種視頻裏看到過傷心欲絕的父母，卻沒想到有一天她會親身經歷。
【蘇大小姐，要救嗎？】
“你能拿大炮出來嗎？”
【不能】
蘇盡歡用冰冷的聲音道，“那拿什麽救？我連這裏是哪都不知道，對方多少人也不清楚，靠電擊棒和小刀能撂倒幾個？”
孩子的哭聲又響起，易嬸啪啪打了幾巴掌，孩子哭得更厲害了。
蘇盡歡閉上眼，聽着哭聲越來越遠，直至聽不見。
拳頭緊了又緊，這要是在以前，她只要一個眼神，這群人連今晚的月亮都看不到，可是，現在只有她一個人。
易嬸又回來了，這次帶回了一個女人，聽聲音像是三四十歲的樣子。
“你看看，要哪個？”
女人的目光在車裏轉了一圈，“這些孩子都縮在一起，怎麽看啊”。
易嬸給旁邊男人一個眼神，男人跳上車，把孩子都拉開。
“看着都不好養活啊”，女人打量着這些孩子，個個瘦骨如柴，面黃肌瘦的。
易嬸笑道，“我們沒什麽吃的，你帶回去養養就好了”。
女人拉過面前的男孩子看，又扯旁邊的男孩，“這個吧”。
易嬸将孩子抱下來，女人從口袋裏掏出幾張皺巴巴的錢，“吶”。
易嬸數了一遍，“剛好一百”，她颔首，圍在車旁的男人讓開，女人抱着那個男孩很快離開。
“走吧”。
易嬸上了車，他們還要去下一個地方。
許是宋好好的眼神過于直白，易嬸注意到了她，以為她是聽到了要去乞讨，說道，“放心，你們不會去乞讨的”。
還不如乞讨！蘇盡歡在心裏罵。
車子走走停停，車上的孩子越來越少，快天亮時，蘇盡歡從麻袋裏出來看到，十多個孩子，只剩下四個。
車子一共停了八次，每一次都會賣出一個孩子，有易嬸抱下去的，也有人親自來挑的。
這次，車開的時間比較久，蘇盡歡在麻袋裏喝了一瓶營養液恢複了體力，一直在等待機會逃跑。
易嬸下車時，讓人把宋好好和蘇盡歡都拉下車，全關進了一間柴房。
四個孩子窩在柴火邊，易嬸把蘇盡歡從麻袋裏放出來，好在蘇盡歡提前用麻繩綁住自己，易嬸也沒注意繩子結不一樣。
過了一會兒，易嬸端了兩個碗進來，放在孩子們面前，“吃吧”。
孩子們餓了一天，看到白白的饅頭，咽了咽口水，有個小孩不管什麽，伸手就要去抓饅頭。
易嬸動作比他快，一把抓住瘦弱的手，用力一折，只聽到孩子慘叫一聲，捂着手臂倒在地上。
所有人都驚呆了，看着在地上大哭喊疼的孩子，剩下三個孩子反應過來，哪敢再吃饅頭，拼命往後退，退靠牆壁，還用手去扒牆。
“我說了，賣不出去就要去乞讨”，易嬸冷冰冰說道，“自覺點過來，我就折斷手腳而已，一會兒會給你們治療的，還有饅頭吃”。
躺在地上的蘇盡歡睜大眼，她沒想到是這樣的乞讨。
蹲着的易嬸沒了耐心，“你們再不過來，我就喊人進來了，這些叔叔你們也是見過的，可不會比我溫柔”。
小孩看了看易嬸，又看了看痛昏在地上的同伴，害怕的搖頭，更加努力地往牆壁靠。
易嬸懶得和他們耗，“那就等叔叔來吧”。
她從口袋裏翻出一個黑糊糊的藥膏，“啪”的一下，貼到被折斷手的孩子手臂處，接着拿着饅頭出去，走到門口像是想到什麽，扔了一個給宋好好，“吃吧，一會兒好好表現，不然你下場也和這個孩子一樣”。
宋好好打了個冷顫，饅頭也不敢撿。
等門關住，蘇盡歡立刻睜開眼，松開手腳的麻繩。
對面的孩子盯着她們面前的饅頭，易嬸一走，三個小孩就撲上來搶饅頭吃。
有一個孩子扯到一小塊，正要吃掉時，看到坐在旁邊的宋好好和蘇盡歡，猶豫片刻，将這小塊饅頭掰成三塊，“姐姐，你們吃吧”。
蘇盡歡胸口一震，她沒想到這個衣着破漏的孩子會分口糧出來。
小孩看她們沒伸手，便将另外兩小塊饅頭放回地上，自顧自吃起拇指大小的饅頭。
明明是一口可以吃完的，小孩卻分了兩口，每一口都咀嚼很長時間，像是在回味饅頭的香味。
蘇盡歡只掃一眼就能看出這個饅頭已經放了好多天了，硬邦邦的，一點也不好吃。
“謝謝”，宋好好實在餓得受不了，她兩天沒吃過食物了，撿起地上另一塊拇指般大的饅頭就吃。
蘇盡歡拿起地上的饅頭，底部沾着灰，她一分為二，塞給了小孩和宋好好，“吃吧”。
“你不吃嗎？”宋好好問道。
蘇盡歡搖頭。
小孩沒客氣，接過又小口小口吃完了。
蘇盡歡打量着這間柴房，有一個小窗戶。
她從窗戶裏看去，到處都是黑漆漆的，壓根分不清在哪裏。
“你能帶我找到回去的路嗎？”
【可以的，蘇大小姐。】
既然有系統這個活地圖，蘇盡歡也不擔心迷路。
她脫下一件外套給宋好好，“穿好”。
還好她送宋好好去火車站時，覺得清晨涼，多穿了一條工裝外套。
“姐姐，你是要走嗎？”小孩抓住蘇盡歡衣擺，懇求道，“能不能帶我一起走”。
聽到能走，其餘的小孩也湊過來，“姐姐，姐姐，帶我吧，我想回家”。
蘇盡歡冷下臉，兇道，“我沒有要走，不要亂說！”
這群小孩擔心受怕很久了，看到蘇盡歡變臉，誰都不幹再亂說話，縮回角落裏坐着。
蘇盡歡看着他們惶恐驚懼的臉，又瞥見躺在地上生死不明的孩子，“兌換一瓶治愈水吧”。
她捏住孩子的臉，将藥水給他灌下去。
做完這一切，蘇盡歡坐回宋好好身旁。
“歡歡，我們要逃嗎？”
蘇盡歡輕輕點頭，今晚估計就是最後的機會，剛剛易嬸也說了讓宋好好準備。
至于她估計會被送得更遠，折磨得更慘，畢竟廢了楊哥的雙眼和命根子。
宋好好擡眸看不遠處的孩子，低聲問，“不能帶他們一起嗎？”
“呵”，蘇盡歡聽了簡直不知道該說什麽，是要誇她善良，還是說她蠢。
現在她們倆都自身難保了，還要管四個孩子。
“等你獲救了再讓警察來吧”。
蘇盡歡靠在牆壁上閉目養神，要是她不回頭找宋好好，估計早就脫困了，哪還用受這種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