束發
辛晚中途迷迷瞪瞪醒來了一下,是徐時瓒給人擦拭身子。
他頭發全散了下來,想烏黑的綢緞,十分順滑的模樣,和他整個人的氣質相差甚遠。
散下來的頭發襯得徐時瓒神色別樣溫柔,他垂着眸,一下下親吻人的手指。
唇齒親昵。讓辛晚不免想到不久前他也這樣親過自己身上的每一寸肌膚。
忽然就有些不自在,艱難地伸着手指壓了一下人的臉。
徐時瓒這才發現她迷迷瞪瞪地睜着一雙霧蒙蒙的眼已經醒了,湊上去親親人的鼻尖:“再睡一會。”
辛晚當然還要再睡一會,折騰了這麽久,手腳都酸軟不已,讓她夢回剛入門時被師父按着練劍的日子。
然而眼下還有一件更重要的事。
她艱難地動彈了下手指,伸手攥住徐時瓒的發絲。
徐時瓒一怔,順從地低下頭,靠近她。
辛晚把他的頭發繞啊繞,還是有些不好意思,聲音小小聲:
“只是可憐的話不會和你做這些的。”她撐起一點身子,貼貼人的唇:“我真的喜歡你,嗯?”
辛晚太困了,所有動作都是下意識的溫存,親親了人之後就困得打哈欠,腦袋歪進枕頭裏睡了。
也不确定徐時瓒到底聽到沒。
徐時瓒聽到了。
他怔忪片刻,好像得到一塊糖的小孩,擔心它化掉,甚至不敢捧在手心,只能找了很多地方,可都無處安放。
因為是第一次得到全無保留的愛意、得到抵死糾纏的親近,所以更彌足珍貴,小心翼翼地收好,擔心別人看不到,又擔心別人觊觎。
最後,他只是對待什麽珍寶似的,湊過去親親人的鼻子,怕把人吵醒了,只好動作很輕地讓人窩進自己的懷裏。
徐時瓒回答她,盡管她現在聽不到:“我也很愛你。”
可能是中途醒來過一次,也有可能是做了個不太美妙的夢,辛晚第二天醒得早。
夢裏,辛晚意外掉進一片湖澤,掙紮幾番無果,好不容易看到有塊突出的石頭,可以着手,慌慌忙忙想要伸手去夠,沒想到手卻被密密麻麻的海草束縛。
怎麽也繞不開,叫她越來越煩,下一秒,身子被拖進湖澤,湖水冰冰涼涼的,幾乎要喘不上氣來。
辛晚驚醒。
發現惹人煩的、纏繞自己的、惱人的海草原來是徐時瓒的一縷頭發。
幾乎是她剛一動,徐時瓒就有了反應,他低下頭,朝她投過目光。
辛晚理不直氣也壯:“你的頭發,把我手指繞住了。”
因為在夢裏的感受十分真切,叫辛晚和“海草”鬥争得十分認真,這下子手指是真的和頭發纏得死死的,密不可分。
她跟着揪幾下,擔心把徐時瓒弄痛,始終不敢用大力。
徐時瓒靜靜地垂眸,看她解了一會伸出手,化了道劍意,将那縷頭發截斷。
辛晚瞳孔放大,心疼地看着那縷漂亮的頭發。
徐時瓒不覺得心疼,他屈着手指,耐心地給人解開繞在手上的頭發。
出于某些叫人面紅耳赤的記憶,辛晚只掃了一眼他的手指就匆匆移開視線,她攥着底下的床墊。望着徐時瓒的眼。
一下,兩下,三四……
徐時瓒眨眼頻率越來越高,手指忽然打滑似的,好幾下也沒能将結拆開。
猝不及防的,眼皮覆上一片溫熱。
辛晚眨幾下眼,聽到徐時瓒清潤的、摻着一點無奈的語氣:“師姐別這麽看着我。”
“我沒有看你。”辛晚搖頭晃腦。
被人掰着頭,然後,徐時瓒好像隔着手背,輕輕地親吻了下她的眼睛。
因為鳶尾花的味道一下子濃烈起來。
但是又因為這一下的反應和動作實在太快,讓辛晚也不确定到底是不是錯覺。
“……看眼睛也不行。”
徐師弟硬聲硬氣地開口。
果然,沒了辛晚的注視,徐時瓒很快地就解開那幾縷繞得死死的頭發。
他伸手,将頭發全攏在手裏,打算扔掉,又被辛晚急急喊住:“嗳,我送你的荷包呢,還在麽?”
徐時瓒緩慢地點了下頭,又問她怎麽了。
辛晚不告訴他,從他手裏拿回頭發,攤開一只手,示意将荷包給她。
徐時瓒于是找了出來。
荷包被他嚴嚴實實地收進芥子袋裏,芥子袋這東西,是修仙人的寶貝,只能由芥子袋的主人才能開,除非人死。
辛晚嘆為觀止,不解:“你知道荷包什麽用的麽?它是挂身上的,不用大包套小包的。”
繡得歪歪扭扭還有些醜的荷包到了辛晚手裏,連它的主人都有些嫌棄。
辛晚最後下結論,她點幾下頭:“荷包都不知道怎麽用,徐時瓒,你好笨啊。”
知道怎麽用的笨蛋徐時瓒沒有辯駁,看着人一下一下地點頭,沒忍住,湊過去親。
辛晚推了一下。
他又用一雙霧蒙蒙的眼看過來,像淋雨的小狗,但因為得到了足夠的愛,說話比平日更像撒嬌了:“不可以親麽?”
窗外的日光透過窗棂進來,徐時瓒撐身子,離辛晚很近,幾乎呼吸都能灑到對方臉側,帶起一點點綿密的、叫人難以忽略的酥癢和熱意。
頭發是散開的,因為他剛剛急促的呼吸輕微的如綢帶起伏,隐隐綽綽,剛好露出藏在脖頸底下的一點吻痕還有肩膀處的幾道劃痕。
全都是辛晚昨天的傑作。
他眉目低垂,臉上的表情可憐而又難過,又好像帶着洶湧地情.欲,微微擡一下眼睑,都讓人的視線不由跟着那顫抖着的眼睫動了一下。
辛晚是個俗人,很沒骨氣地吞咽了幾下口水。
抵着人的肩膀的手到底松了。
悶悶的喘息聲剛從唇齒中溢出,辛晚被親得暈暈乎乎,手腳又開始發軟,松了一下,手心的發絲掉下去,下意識緊張,牙齒咬到徐時瓒的舌,又馬上撤開。
徐時瓒只輕微皺了下眉,一只手扣着人的腰,另一只手撈了下那縷頭發,将手和辛晚的扣在一起。
唇齒又不肯罷休地追逐上來。
意識混亂之中,辛晚的手胡亂地抓上他的耳垂,撫摸上他的耳廓,感受到他墜下的涼涼的玉質耳墜,摸在手裏涼涼的,滑滑的,很熨帖。
徐時瓒終于微微松開辛晚,呼吸微顫着,眼睫也是,他抵着辛晚的脖頸,摩擦着那一塊肌膚,沒有咬下去,好像只是幼獸磨牙的厮磨。
他的眼瞳淨透黢黑,很輕易就能将人吸進去,辛晚低頭,只能看見他的發頂,然後聽見他複述了一次。
是很俗套但也誠懇的幾個字:
“我也愛你。”
好像一顆石子落入平靜的湖泊,掀起的漣漪一圈又一圈,很輕易叫人的心忍不住随着紋路一顫一顫,話語像羽毛撓得人心癢,像煙花炸得人頭暈。
“怎麽忽然說這個?”辛晚被他抵着肩,動作不太方便地扯了幾根自己的頭發,連同他剪斷的頭發絲打架塞進荷包裏收起來,遞還給他。
徐時瓒就這麽怔怔地看着她的動作。
辛晚和他解釋:“你應該不知道的,這是結發為夫妻。”
徐時瓒的臉頰靠過去那只荷包上面,很親昵地蹭了下。他垂着眼,神色晦澀難懂。
辛晚先不好意思了,轉移話題:“問你呢,怎麽忽然說這個?”
因為昨晚辛晚并沒有聽見。
但這些都不重要,因為辛晚不像笨蛋徐時瓒,她足夠聰明,不需要徐時瓒開口,就能知道他非常非常愛她。
今天還要去找颉龐,辛晚不打算浪費大半天的日子都在床上,三令五申又和徐時瓒交換了好幾次親吻之後總算把人喊起來。
徐時瓒慢吞吞地系完發帶,幹脆利落地束了個馬尾,少年的漂亮的眉眼全暴露出來。
連同脖頸上的幾點。
辛晚欲言又止,拽下他:“把頭發散下來。”
徐時瓒眨幾下眼,看起來聽不懂似的:“為什麽?”
辛晚:……
徐時瓒提步要走。
辛晚趕緊把人拽回來,踮起腳親親他的嘴角:“聽話。”
徐時瓒垂下眼睑,表情平靜。
辛晚又啄了一下。
他終于滿意,彎了下嘴角:“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