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 69 章 罪孽

罪孽

出自然是要出的,就算只是在魔宮走走也好過成日在房裏待着。

何況,辛晚垂下眼睫,手指扣住六五的肩膀:“藥是從哪端過來的?”

她實在想知道,那個讓徐時瓒輕而易舉相信的人,是有什麽通天的本領麽?連這麽荒誕的謊言也能讓他深信不疑。

六五才到她肩膀高,還是一只只活了不到百歲的幼小可憐的魔,沒見過什麽大世面,也是第一次被人挾持,哭喪着臉,小心用眼觑颉龐,見他沒異樣的神色,于是老老實實回答:“你跟我來吧。”

世上要真是能有讓人心意相通的良藥哪裏還會有那麽多癡男怨女,辛晚越想越離譜,活動手指關節。

她是閑不住的,從小到大,常常下山去玩,見的世面自然比徐時瓒多得多,這種招搖撞騙的人,被她見了一定要狠狠教訓一番。

打定主意,六五正好将她領到了一處隐秘的密室。這密室看起來其貌不揚,反而有些破敗,空氣裏飄動着輕微的血腥味。

怎麽都不想會給貴客住的地方。

辛晚壓了下眉,剛想六五是不是故意将她帶到錯誤的地方。

就聽見裏面“哎呀呀”的喊開,腿比腦子快,她已經先一步進去了。

身姿曼妙的女子伏在地上,心疼地望着碎了一地的瓷片,欲哭無淚。

辛晚越看越眼熟。

對方也聽到了動靜,扭過頭看着來人。

“想不到又重操舊業了。”辛晚打量着既袆現在待的地方,壁上擺着數不清的瓶瓶罐罐,各類叫人看不懂的文字标在上面,看起來就神秘叵測又危險。

她眉頭一皺:“不會真有什麽神藥,你又給我下蠱?”

既袆忙着心疼自己剛剛倒了的蛇酒,聽到她的話,神色一凜,和她擠眉弄眼。

辛晚了然,讓颉龐和六五先出去。

六五還小,對會下蠱的既袆又敬又怕,忙不疊跑了,颉龐可不好忽悠,遲遲不走。

他這個時候倒自覺:“我和徐時瓒不是一夥的。”

辛晚:……

颉龐生怕她不信,舉例了他被那個所謂“神婆”忽悠的事例,印證自己如此聰慧地和他簡直一點都不一樣。

難怪見到人之後就一副病怏怏的模樣。

辛晚嘆了口氣,手指不自覺蜷在關節摩擦了下,到底是答應讓颉龐留下來一起聽了。

“果然神藥是給你用的。”既袆舒了口氣,一臉鄭重地辛晚數落起徐時瓒令人發指的行徑。

辛晚一開始還小聲反駁幾句,後面聽她越說越氣,氣得咬緊了後槽牙,又老老實實閉嘴了。

好不容易話題又兜回了神藥。

“我當然不會給你下蠱了!何況那種情蠱,很兇險的,他就算讓我用,為了小命,我才不會聽他的。”說話間,她洋洋得意。

辛晚更起疑:“那神藥?”

既袆小心翼翼看了眼颉龐,還是不相信他,伏到辛晚耳邊,低聲:“自然是騙他的……其實那就是普通的加了桂花水的補藥,他病急亂投醫,加上先前我确确實實将你從半死中拉了出來,他喝了确認沒毒之後竟然也就信了。”

難怪,桂花枝上叫人熟悉的味道……

不知不覺中,辛晚的呼吸都急促起來,扣着桌角的手指揪的那塊地方都汗津津的。

既袆察覺她的異常,皺眉看過來:“怎麽了?”

辛晚深吸口氣:“沒事。”

“不會有用的,你放心。”既袆以為她還在擔心那“神藥”真的有用,安慰。

辛晚感受到隔着薄薄皮肉,胸腔下的心髒在鮮活地跳動着,一下一下,帶動着胸腔發出沉悶的聲音。然後,她聽到自己說:“有用沒用都一樣。”

“什麽?”既袆下意識問。

她的手靠上去自己的心髒處,很誠懇地開口:“因為不需要什麽神藥,我也會喜歡他的。”

“……啊,”既袆好半天沒反應過來,過了一會才怔然開口,緊跟着追着問:“可是他好像不知道。”

辛晚于是垂下眼睫,她的聲音輕地要混進窗外的風雪聲裏,可是既袆還是聽清楚了。

她問:“我不知道,我很多時候覺得他好像根本不相信這件事,他不會真正表達喜歡一個人是什麽樣的。”

話落,辛晚彎了下嘴角,無奈補充:“哦,他還只想把我關起來。”

“因為他沒有安全感吧。”既袆順着她的視線,在外面接了片雪花。

作為情場老手,在聊這些風月事的時候她倒是格外有經驗的侃侃而談。

“雪花再漂亮碰到溫暖的皮膚也會化的,一輩子注定在寒冷環境下的東西,待在室內早晚也會成一灘水。”

辛晚抿唇,看她掌心一點點融化的雪花。

“其實也簡單。”她啓唇,将滿手的雪水掬到外面倒了個幹淨:“你有沒有想過,告訴他你喜歡他嗳。”

命盤裏面仿佛是一個個漩渦,四周的霧氣全被吸在一塊,叫人只能順着那些氣,搖擺不定,左右為難。

徐時瓒來這裏幹嘛?辛晚一百萬個不知道,只可惜颉龐也說自己不清楚。好在命盤離上一次關閉正好滿了二十個時辰,雖說用了九牛二虎之力,可總算将人送進去了。

命盤兇險,畢竟這可是動辄改變他人身家性命、命運軌跡的事,前面數十次輪回,徐時瓒就算再怎麽瘋也沒有碰過命盤,這一次卻不知道發什麽瘋。

颉龐一開始打死都不肯交代辛晚徐時瓒去了哪裏,還是辛晚又将六五挾持在手裏,他才不情不願說了的。

無人能從命盤活着出來——起碼前面幾千年是這樣的,颉龐自然不願意又将她送死。

禍害留千年,徐時瓒是肯定沒那麽容易死的,辛晚就不一定了。

為什麽呢?辛晚想,沒忍住敲了下劍柄,才發現自己已經被徐時瓒帶了很多壞習慣。

她彎了下眼角,無奈地想:可能是因為她喜歡徐時瓒不比他喜歡自己少吧。

越往裏面走,漩渦形成的越大,辛晚要十分全神貫注,才能避免自己被它們吸進去。

她被幾個漩渦擠着,感覺五髒六腑都被高壓的氣體攪動得仿佛成了碎片,連呼吸都十分困難。

“欲晚”劍起的劍氣在辛晚周圍圍了一圈又一圈才叫她沒有被命盤內的漩渦所傷。

不行,當務之急還是得先找到徐時瓒。

辛晚壓下七上八下的心,強迫自己靜下心來,隔着濃重的霧氣望着眼前的路。

四周都被蒙上一層薄紗,叫人已經分不清來時路和要到哪去。

于此同時,腦袋不知道被什麽東西影響,暈暈乎乎得幾乎看不清眼前的一切。

辛晚咬了下自己的舌尖,逼迫自己清醒過來。

“欲晚”此時鳴動了起來,發出铮铮的聲音,命盤之間忽然方寸大亂,霧氣連帶着散了一層,四周的尚且來不及湧上來支援那片缺口。

辛晚于是順着那道口子——看到了徐時瓒。

他的背影單薄,頭發沒有束起來,只是一個挺拔的背影卻足以叫辛晚确認他的存在。

她迫切地往前走了幾步,伸手攏了下,手指卻順着對方的衣袖穿過去。辛晚一時愕然,還沒反應過來,回頭卻發覺“自己”還定定地站在原處。

她打量自己的掌心,才發現不知道什麽時候成了一縷魂魄。

“徐……”她剛想開口說話,卻發現四周的霧氣頃刻之間散得幹幹淨淨,完全變了一副模樣。

入目的還是一片雪色,叫辛晚看了就頭痛——這幾日,實在是,見雪見太多了。

她趕緊去找徐時瓒。

發現哪裏還有他的人影,眼前只有一道單薄得仿佛要被風吹跑的孩童背影。

他身上穿着不合身量的衣服,露出腳踝及以下,沒有穿鞋,一雙足被凍得通紅,蒼白的皮膚露出病态的紅。

辛晚倒吸了口涼氣,下意識想追上去問問有沒需要幫忙的。

前面的人卻忽然停住了腳步,只是定定地盯着前面。

叫辛晚的目光也跟着看過去。

前面是面目醜陋的幾只魔,看起來和六五年歲差不多大的模樣,只是比他要兇惡多了,露着獠牙,上面還滴着未幹的鮮血。

眨眼之間,它們已經撲了上來。

兇惡的模樣仿佛餓虎撲食,叫辛晚下意識閉眼。

直到耳邊吹來呼痛聲她才怔然反應過來,這夥魔不是沖自己過來的。

被沖的當事人果然是那個病弱憔悴的孩童,可顯然,他們不是他的對手,他手裏還捏着一顆心髒,上面淌出許多血,源源不斷的。

血液順着他的皮膚,将他半邊裸露在外的胳膊都染紅,血滴順着滴落在雪地裏,将那一塊雪地都染成妖豔的顏色。

被他掏了心髒的是領頭的那只魔,沒了心髒,早已斷了呼吸,七竅都在滲出血,胸膛更是破了個紅彤彤的洞。

其他魔于是更害怕了,可是魔族嗜血,那顆心髒于他們而言,更是巨大的誘惑。于是明明是害怕的,一時之間卻沒有人離開,辛晚甚至還聽到幾道吞咽聲。

反觀那個被圍攻的孩童,他被一群人盯着,遛狗似得捏着那顆心髒在他們面前晃了一圈,如約見到他們視線一瞬不瞬的跟随。

他的語氣波瀾不驚,仿佛拿着的只是一枚銅板:“穢惡的東西,卻足夠叫你們趨之若附。”

他輕飄飄地将那枚心髒扔了出去。

那幾只魔跟随似的追着出去,目光殷切,倒沒有人再去管他了。

少年靜靜地站在原地,看了好一會他們為了争奪一顆心髒自相殘殺的場景。看久了自然覺得沒勁,他興致缺缺地移開視線,繞着那塊地方重新走了起來。

辛晚這才好像終于發現能喘息了似的,她重重呼出一口氣,忽然有個猜測。

一顆心重重地跳着,她顧不上那麽多,步子飛快地追上去。

好不容易将人追到,倒是不敢确認了,直到深呼吸了幾瞬,她才有勇氣上前。

少年烏黑的頭發散下來,襯得一張臉更小更白了。一雙眼睛實在好看,眼珠透亮得好像黑琉璃,只是目光沉靜得好似一灘死水,不像一個意氣風發的少年郎該有的神色。

仿佛察覺到了什麽,他猛得擡頭。

眼皮掀起,大半張臉于是都入了辛晚眼底。

連同眼睑下方的那顆小痣。

“徐時瓒?”辛晚舔了舔舌頭,有些不确定地開口。

長得和大了的徐時瓒沒多大區別,只是更精致稚氣一點,漂亮得也更像個狐貍精怪。只是忽然見到幼時的對象,叫人難免有些費解和疑惑。

徐時瓒好似聽不見,看到眼前仍然是空空如也的一片雪景後又興致缺缺地垂下眼皮,接着走。

辛晚這才發現自己被他穿了個嚴嚴實實,她的軀體好似成了一片霧氣,任何人都無法看到和碰到。

加上莫名其妙見到了幼時的徐時瓒。

這種不安像沸騰了的水,冒出的泡将她整個人都灼燒起來。辛晚沒多想,步子沒停地追上去。

徐時瓒的目的地要走很長的一段路,辛晚心疼地看着他的腳,猜測足下興許已經滲了不少雪和傷。

終于,在辛晚不知道多少次期盼裏,徐時瓒到了地方。

眼前的建築透露出濃烈的熟悉感,幾乎叫辛晚一下子認出來——魔宮。

此時的魔宮和她被關了許久的沒多大區別,就連魔都是一樣少,她一路上都沒碰見到。

徐時瓒很了解這裏,輕車熟路地找到地方,他推開沉重的殿門,連帶着裏面的灰塵出來撲了辛晚一臉。

她沒管那麽多,頂着一臉的飛塵鑽進去。

房間裏面暗淡不已,沒有燃燭,辛晚只能隐隐約約見到遠處有到身影,身着紅袍,在昏暗的地方下更詭異起來。

“我回來了。”徐時瓒冷不丁地開口。

那鬼魅一樣的身影幾乎是須臾之間就閃到了徐時瓒面前。

辛晚這才發現那是一個女子,穿得像是大婚的喜袍,金線袖在上面,閃着輕微的金光。她妝容昳麗,面容姣好,只是面孔扭曲着,仿佛真叫人見到了鬼魅。

她拎着徐時瓒的衣領,步子急切地往前邁。

辛晚總算知道徐時瓒拎人衣領的壞毛病那裏學的。

她的步子邁得大又急,徐時瓒才到她腰際,很勉強才能跟上,大部分時間幾乎是腳底剛沾上地就被她拖走了。

足底碰到了殿內的毛氈子,辛晚這才發現原來是已經出血了的。

他的腳底滲出細密的血,又盡數被毛氈子帶上。已經破敗的傷口沾到細長毛線的滋味讓辛晚替他皺了下眉,下意識想幫他,直到手指再次穿過了對方的手臂。

“夫君!”那女子猛地撲到在地,動作幾乎稱得上粗魯地将徐時瓒拉在跟前。

她神色癫狂,連帶着聲音也尖銳:“你看!我們的孩子!”

徐時瓒被她按着,沒什麽動作,連半分掙紮也無。

辛晚趕緊上前,才發現眼前還有一個人。

一個男人。

他四肢被鐵鏈鎖着,釘在後面的木板上,全身上下只有頭能動,此時只是将目光很緩慢地移到了徐時瓒身上,不做一詞。

女子仿佛不滿意他的表現,尖銳的手指掐着徐時瓒的下巴。少年的肌膚很薄,幾乎是下一秒就滲出來血,染紅了她的指甲。

她強硬地讓徐時瓒仰着頭,呼吸急促:“你不認識了麽?你說,要是男孩,就叫阿瓒的,他是我們的阿瓒啊——”

“蘭汝,”那男子總算有了點反應,他死氣沉沉的開口:“你松開他,他受傷了。”

“受傷了……”那女子仿佛如夢初醒,緊接着一個勁地流淚,手指上前給他擦血,可是她的巴掌上早已全是徐時瓒的血了,反而将他弄得更髒兮兮的。

“為什麽受傷!”她的音調忽然拔高,尖銳得仿佛指甲摩擦在木板上:“我不是說了麽?有人欺負你打回去就是了!你都十二歲了,事事都還要母親操心麽?”

辛晚內心驚駭,她此時半蹲下來,明明碰不到徐時瓒,卻還是徒勞地想要替他将臉上的血擦一擦。

原來已經十二了,可是還是瘦瘦小小一只。

她沒由頭地想到,很想很想隔着空氣抱一抱他。

接下來就是女子無休止的、單方面的争吵。

她一邊吵一邊流淚,淚花将她的妝容染花,顯得她此刻可憐又憔悴。

辛晚攥緊手指,知道明明沒有用,卻還是虛虛地替徐時瓒罩了下耳朵。

女子的哭喊歇斯底裏,仿佛要将所有的委屈頃刻倒出。她面對着徐時瓒,背後拖着厚重的黑暗的郁色,仿佛要将一同拖入不見天日的黑暗。

“噗呲”一聲。

利刃紮入皮膚。

鮮血濺了徐時瓒一身。

他眼睑下的小痣也被血掩蓋,壓得嚴嚴實實,密不透風。

男子正對着她們,忽然彎了下唇。

辛晚這時候發現男子和徐時瓒實在很像很像。

連笑起來的弧度都一模一樣。

他終于得到了解脫。

在利刃刺入他的妻子的時候。

女子的身軀被抽幹了所有力氣一樣,軟塌塌地倒下,眼睛還是睜着的,死死地、盯着徐時瓒。

“我刺的是正心口,不會很痛的,睡吧。”男子極盡親昵地用下巴蹭了下她的發頂。

明明讓她睡,卻連眼皮都不願意替她蓋上。

“阿瓒?”他終于留意到自己還有一個十二歲的兒子,仿佛是不确定地開口:“你是叫這個?”

徐時瓒此時還沒有姓名,只有一個因為被心上人青睐的“阿瓒”的小名。

他仿佛累極了,一刻也不想和對方多說什麽,只是無力地、如同拉線木偶似的,點點頭。

久久的沉默過後,男子開口:“……你恨她麽?”

徐時瓒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你和她才是夫妻,不應該問我。”

男子忽然笑了下,怔然:“是啊,但我們其實連堂都沒拜完。”

徐時瓒不喜歡聽這些。

母親,父親,親朋,好友。

後兩個沒有,前兩個不重要,與他而言,都是十分叫人疲倦的存在,談不上恨還是愛。

只是偶爾會在被欺辱時想起來會短暫地皺一下眉的存在。

“我很愛她。”他沒理會徐時瓒,自顧自說下去:“可你知道,所有相愛的人都會兩看相厭的。”

男子這時候終于意識到徐時瓒不願意聽這些了。

他把剛剛殺了愛妻的劍柄遞給徐時瓒,攥着他的手握住。

是很無奈的語氣:“是了,我和你說了許多次,你該煩了。”

辛晚心髒好像久久沒跳過了似的,腦子發痛地消化着所有信息,半晌,她閃過一絲不詳的預感,望着那柄劍。

果然,下一瞬。

又是一片溫熱覆在身上。

徐時瓒的身上一時蓋了一層又一層的血污——自己的,父母的,那群不長眼的魔的……

數不清到底有多少,仿佛他一出生就是帶着洗不幹淨的血污和罪孽的。

男人握着自己兒子的手,将自己也送入了地獄。

臨死之前也要将自己僅有的血脈一同拖入黑暗。

辛晚的心猛得被攥緊,下意識确定徐時瓒的神情。

他好像一時也沒反應過來,只是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手上的劍柄,感受覆蓋在自己手上逐漸冰涼的體溫。

他的眸子一片死寂。

父母雙亡,卻沒有掉下一滴淚。

辛晚試圖扒開那個男人覆蓋在徐時瓒手面上的手。眼淚忽然就奪眶而出,她氣得牙齒都在輕微的發着顫:“王八蛋!”

徐時瓒終于遲鈍地反應過來了。

他渾身帶血,在一大片的血泊裏擡起了頭,出神地望着窗外。

聲音淡得好像和他這個人一樣,要散在空氣裏。

他說。

“果然最讨厭下雪天了。”

窗外的雪密密麻麻、嚴嚴實實地下着,仿佛一直到時間盡頭都不會停。

預計十五章內正文完結!父母愛情下幾章概括講下起因經過結果,大家感興趣可以在評論區猜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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