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枝
辛晚準備去月老廟的時候的時候又和管兆碰上了。
他這次也沒能進去,只好無奈地塌下肩膀,和辛晚他們交換了通訊符,倘若裏面發生了無法預估的狀況還能有所應對。
饴糖害怕差點喪命于那只大鬼手中,對它有很深的心理陰影,不敢進廟。
徐時瓒很“體貼”地将人扔在林子裏的小角落,又下了一道陣法,終于将鬼嚴嚴實實關住了。
他這才露出一個滿意的笑,面上十分和善:“饴糖這下可算安全了。”
饴糖在陣法裏氣得打轉,聽到他第一次喊自己的名字,還說這種陰陽怪氣的話,面色變了又變,十分無語。
辛晚沒注意到兩人虛假的關系,以為他們總算冰釋前嫌了,連帶着誇了他們幾句。
徐時瓒和她笑笑,垂下腦袋不說話。
好像小狗。
辛晚忽然被自己的想法燙了一下,反應過來手指已經碰上了他的頭發。
徐時瓒歪着腦袋看她。
倒叫她收回去的手不是十分順理成章了。
沒辦法,辛晚咳了下,飛快地揉了一下,翹一下嘴角:手感還挺舒服。
*
“進去之後你先跟着我。”辛晚擔心他采取最直接的方式——将所有人都殺了。湊近他,小聲提醒。
徐時瓒側頭,看起來很像在仔細看她。
辛晚搖搖頭,告訴自己不可能。
果然,下一秒,徐時瓒熟悉地拽上她半片衣角。
這才對嘛。
辛晚領着人,順順當當地進了月老廟。
月老廟裏面和尋常廟宇無太大不同,只是院子正中央有一棵大榕樹,枝繁葉茂的,出來的枝丫上面挂了不少紅絲帶,看起來就十分吉利喜人。
辛晚掃了一眼,被中間的香火味嗆得有些重,她趕緊跨步,準備離開這片地方。
徐時瓒拽着她衣角的勁半分未松。
辛晚:?
她回頭看去,看徐時瓒視線往那看去,和他解釋:“那中央有棵大榕樹,樹上挂了很多紅綢,是有情人的期許。”
“期許什麽?”徐時瓒看起來難得好奇,目光往那處看。
辛晚心說你也看不見,面上還是和他解釋:“什麽都有——不過無非還是一些白頭到老之類的期許吧。”
“白頭到老?”徐時瓒一個字一個字複述,忽而彎了一點唇:“另一種方式的不死不休麽?”
話不是這樣說的。
但從徐時瓒嘴裏說出來,又半分意外也沒有。
辛晚拽下衣角,把他的注意力從樹上拉回來:“不是一樣的,但如果按照你的理解,這樣也可以。”
“什麽叫按照我的理解?”徐時瓒這時候又有着充分的好奇心了,追着她的問:“那師姐的理解呢?和我不一樣麽?”
辛晚不打算和他解釋,伸出手,攏住他的眼。
她感受到徐時瓒的眼睫在她掌心輕微的顫動,生的癢意似乎能通過掌心,順着四肢百骸,傳遞到心髒裏。
仿佛一片羽毛拂過。
辛晚很快收回手:“走吧。找找看那只鬼。”
找鬼用的符咒繞了好幾圈,怎麽樣也找不到那只鬼到底在哪。
時至日落,掃灑的和尚和他們作揖,看起來要逐客了。
“哎呀。”辛晚十分誇張地捂嘴:“我的香包不見了!勞煩大師等我片刻。”
趁那小和尚尚沒能反應過來,辛晚趕緊拉着徐時瓒溜之大吉。
直到看不見人影,才微松口氣,剛想說話,忽然一陣迎風穿過,她側身一避。
看到了那只鬼。
它身上傷口縱橫,從裏面留出污血,腥臭得難聞。
此時正好日落,正是鬼力猖獗之際。
找了一白日都不見,專門這個時候出來。
辛晚還沒想明白它怎麽會知道他們是來抓它的,它的利爪就揮到了眼前。
佩劍順滑地從袖口落出,辛晚握住劍柄,來不及抽出劍刃,只好先用劍鞘擋住。沒想到那劍鞘發出輕微的聲音,緊接着幾下微顫。
她眼睛微大,還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
徐時瓒已經提劍過來刺開那鬼的利爪。
辛晚這才分得出片刻注意力去看她的寶貝劍。
上面忽然有數道細隙,順着劍柄本身的花紋蔓延好長一條。
啊啊啊!
剎那之間仿佛天崩地裂,辛晚甚至分不出一點心思去應付那只鬼了。
她心疼地摸過上面的每一道縫隙,覺得自己的眼眶裏已經有淚水在打轉了。
徐時瓒一劍刺去,被那只鬼躲開,它發出幾聲難聽的嘶吼,攻勢更猛。
“師姐?”徐時瓒回頭。
“嗚嗚嗚,師姐的劍不完整了。”辛晚小心翼翼地将劍鞘收起來,放到一個安全角落,才勉強提得起精神應付眼前的局面。
那鬼的指甲留得長,化在石板地上,發出噪雜難聽的聲音。
多聽一秒仿佛都可以亂人心神。辛晚捂着耳朵,看見徐時瓒已經狠狠釘住了她的一只巴掌,趕緊揮劍跟着配合。
眼見一劍将要被避開,辛晚本來都不多做打算了,沒想到那鬼忽然頓了下,生生挨下了辛晚這一劍。
劍刃刺破它,裏面淌出數不盡的血液,滴滴答答落在石板上,叫人看了心驚膽戰。
那污濁的血很快就散成一團濃郁腥臭的黑霧。
辛晚掩住口鼻,使勁眨了幾下眼。
徐時瓒掃了一道劍意出來,恍若下了大雪一場,将四周的黑霧都壓散開了,終于露出一塊幹淨清新的淨土。
“它剛剛是怎麽了?”辛晚站在那只鬼的位置,仔細端詳,只看到遠處一片雜草叢生,叫人摸不着頭腦。
徐時瓒晃晃手裏的追蹤符,是不知道什麽時候貼上去的,他像邀功的小狗:“跟上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原來那只鬼挑的地方是月老廟後面的一處破敗的柴房,這裏破敗不堪,和前面金碧輝煌的大殿恍如兩個世界。
入夜的風涼得叫人冷顫,辛晚叫徐時瓒走在前面,替她擋住大半的涼意。
徐時瓒近日以來十分喜歡用眼睛對上她的。
那雙眼還是一樣毫無光采,可是到底是次數有點多了,竟叫辛晚生出一點點的懷疑。
“徐時瓒,”她舔了下發幹的唇:“你看得清……”
話剛落下半句,徐時瓒就踢到前面的樹根,差點摔了。
“什麽?”他問,還不忘帶着笑。
怎麽說也是自己讓他走得前面,何況瞎也是替辛晚擋的。
她于是又将後面的半句話硬生生吞下:“沒什麽。”
木門被風帶得發出輕微的“吱呀”聲,裏面的燭火微顫,印在紙窗上叫人看得不太真切。
辛晚趕緊和徐時瓒屏了人氣,靜悄悄地靠近那扇窗。
裏面果然真有那只大鬼。
還有那些孩子們。
其中一個面色潮紅,縮在角落,難以抑制地輕顫,看起來十分難受的模樣。
那鬼又嘶啞了幾句,聲音叫人辨別不出,卻比剛才和辛晚他們打的時候喊得那幾聲真切溫柔多了。
這實在是很奇怪。
那只鬼站起來,端起桌上濃稠的藥湯,不是的是蹲還是什麽動作。
總而言之,它在他面前,一勺接一勺地給人喂藥。
“桂枝。”徐時瓒忽然開口。
“什麽?”辛晚看得雲裏霧裏,聽也聽不懂:“什麽意思。”
“桂枝,治風寒發熱。”
它之所以不動,是因為看到草叢內有桂枝。
辛晚忽然茅塞頓開,卻又狐疑地給徐時瓒第一個眼神:“你怎麽知道的?”
“啊,自然不是看到的,聞到的。”徐時瓒接得很快,言語和舉止又無分毫差錯,就連唇上揚起的恰好弧度,都與先前分毫不差。
辛晚略微放心下心。
就說了,徐時瓒現在還是個真瞎子。
今晚家裏忽然有點急事要處理,說好的多更沒更成,明天早起下午加更一章!(握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