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 章
雖然半路還要注意僞裝速度，牛哥還是只用了半個多時辰，就到了熱鬧的關薊鎮城外。
牛哥慢慢悠悠的走着，車裏的小妖都一個個仗着自己超凡的耳力，在聽着周遭人的交談。
這個時候就顧不上侵犯他們的隐私了，如果不多聽多學一些，到時候一個說錯，只怕會給他們自己惹來殺身之禍。
“那邊竟然那麽多人？”
其實現在這個時間還算早——農戶人家都是雞鳴起身，早早的就幹活。
要不是時間早，官道上也不會隔好一段距離才會有幾個人。
所以這會兒看着遠處的大河岸邊人來人往的，豹哥不免有些詫異，貓貓女也搭着車窗看過去。
言朔連忙一邊看，一邊抱着貓貓女，這樣在外人看來，就是他這個孩子抱着貓到了窗邊，而不是貓自己要看窗外。
那邊是個碼頭，看到牌坊的第一眼，言朔還在感嘆這個鎮子似乎挺繁華，因為古代的陸運不那麽發達，反倒是有水運的地方，就會繁榮不少。
但哪知道那麽多人根本不是在碼頭上做生意或者工作，他們都是服徭役的役夫。
——碼頭的生意開始還要再等半個多時辰，畢竟哪怕離的比較近的人，也沒有言朔他們來的這麽快的。
“原來是為了防洪災。”豹哥聽到那邊的說話聲，這時已經要到他們進城了，索性就放下車簾，下車接受官差的檢查。
慶幸的是檢查并不多嚴格，不需要什麽路引、戶籍之類的東西，只是要詢問一下他們來處、進城幹什麽以及有沒有帶什麽不該帶的東西。
唯一讓言朔不太爽的是，進城要錢。
不只是他這個抱在懷裏的孩子，還有牛車和牛哥。
——雖然費用不多，但這就是苛捐雜稅吧？
只是言朔卻也不能掀了這攤子。
就像他們最後一眼看見遠處的官差抽打役夫一樣，他們貿然去管只怕不但不會有個好結果，反而害了自己又害了他人。
“我們莫要多管閑事，我們來是為了糧食、種子和各類用品。”豹哥輕聲在言朔的耳畔說。
她作為妖，對人類是沒什麽同情的。
——因為不僅是修士針對他們妖族，凡人哪怕是比他們妖族弱，其實也沒給他們妖族好臉色過。
言朔點點頭，他當然知道他們此行目的重要。
而且，就他現在這樣子，即便是想管也是有心無力的，只怕他一句話寫完的時間，都夠人家官差抽人撒氣抽好幾回的了。
終于順利的進了城，幾只小妖都暗自松了一口氣，然後打聽這城中的客棧在哪裏。
他們也不是今日就能趕回去的，要買的東西不少，言朔來時就考慮了，可能要給一些時間讓店家準備。
——吃的東西放在儲物袋中，輕易是不會壞的。按他們那個儲物袋的靈力看，少說能夠保證十年的新鮮。
當然這是烏龜精判斷出來的，言朔對這些還是不清楚的。
豹哥抱着言朔進了客棧，雖說帶了一只貓，還是帶了一只烏龜，可人家多給了錢，店家自然也不好管人家客官喜歡什麽寵物不是？
也着實讓豹哥的嗓音給震懾了一把。
原本幾個在吃飯的，看樣子也是住客的人，都準備過來說叫豹哥不要帶貓進來的，結果一聽她的嗓音就有些退卻。
店小二熱情地帶着豹哥上了二樓。
“客官請，這就是天字二號房，寬敞又潔淨。這邊的窗戶打開，遠望出去就是江景。”
小二很是熱情，豹哥随手就給了幾枚銅板的打賞，小二頓時更加喜笑顏開。
——萬靈門的財産之中還真沒有銅板這麽小額的面值。
這是剛剛在進城的時候，“找”給豹哥的錢。
豹哥在袖裏撅了塊指甲面大的銀角子扔進箱子裏，該找多少錢那是必須得數回來的。
當時那官差的臉色都有些發黑，只是豹哥穿着又挺不錯，行事不卑不亢，再加上這事兒豹哥也沒做錯，他們還真怕自己阻攔之下，豹哥跟他們鬧起來。
——即便是貪，事實上他們也是只敢欺軟怕硬。
等屋裏沒有了其他人，言朔這才終于松了一口氣，吐了吐信子。
不當蛇那是不知道，這蛇信子一直憋在嘴裏不能吐，感覺簡直不能更怪異。
言朔一陣“嘶嘶兒”，算是把之前憋着的都給吐了出來。
豹哥連忙将手伸到他的以前，以為他是有什麽話要說。
怪我，怪我。言朔也想自己還能發出“嘶嘶兒”以外的聲音啊，然而不可能。
~
進了城之中，只休息半日的功夫，他們就開始采購。
他們還只是法力低微的的小妖，并沒有大妖那“呼風喚雨、排山倒海、餐風飲露就能活”的本事。
甚至因為是妖精，還比尋常野獸吃的多——因為他們更加渴求的是靈氣，只是現如今靈氣卻有些稀薄。
而凡間食物雖然也能填報肚子，但是需要的量就稍微大一些了。
“掌櫃的，精米最近可漲了價？”豹哥抱着孩子，帶着寵物，走進米行，一副很是熟稔的樣子問詢。
她們其實已經在外面觀察了一會兒，這才選定了這家挺實誠的鋪子——價格也打聽好了，只是這第一次交流，豹哥還是有些緊張的。
掌櫃的一聽豹哥這話，立馬就樂呵呵的過來招待，直說沒漲沒漲，這價都買了月餘了，哪能胡亂漲價的。
現在正是春夏之際，糧食的價格其實有些高——因為新糧還沒下來，去年的糧食已經消耗了不少。
豹哥似乎還不滿意的蹙了一下眉頭：“那我若多買些，你這能給多少的便宜？”
雖然豹哥說是多買些，但掌櫃的卻也并沒有多激動，更何況豹哥還想要便宜。
——米總是不愁賣的，畢竟天下誰人不吃飯？
甚至有些米行并不太願意一時之間賣出太多的米糧，因為不但大單的生意多少會被壓些價，也因為怕一時買多了，導致後面的糧食跟不上，會讓米行沒了生意做。
要是這時候米糧漲了價，這可叫他們哭都沒地方哭去了。
所以說，豹哥他們雖然“打聽”不少，聽到那些買的多的人家又是要抹零又是要添頭，店家也是樂呵呵的。
但這種“薄利多銷”的經營模式，也并不适合所有的地方。
至于言朔？身為種花國人，有袁某爺在，出生在千禧年的他，還真沒有經歷過餓肚子。
他的二十二年人生裏，真的是買的多好講價。
掌櫃的沒什麽喜色，豹哥心裏就知道恐怕不太好。
“不知客官您想要多少呢？”掌櫃的依舊臉上挂笑的問。
豹哥打量了他一番，這才慢慢開口道：“怎麽也得有五十石吧。”
一石就是一百二十斤，五十石自然就是六千斤，确實是不少的數量。
——這是言朔他們打探後又商量好久的數量，不是以他們的錢不能再多買，而是言朔考慮到若是一次采購過多，會導致本地的凡人無米可買。
又或者會使米價過高。
掌櫃的捋捋山羊胡子，沉吟道：“如此，一石便與公子便宜一百文，我們這也是小本生意。”
“這五十石糧食，還請公子給咱們一夜的功夫準備，明日公子來取。”
一斤糧食一文錢都不到的讓利，這個掌櫃的當真不虧是生意人。
原本言朔覺得他們買這麽多糧食，怎麽也得給他們少收個七八兩銀子？結果講了半天，就便宜了五兩。
而且有一點掌櫃的也說的很對，關薊鎮三家米行，能一夜之間籌集這麽多糧食的，卻只有他們這一家。
而且他們家的米也确實是最好的。
——雖說他們也不是不能多等一點時間，但他們到底是妖，要是能夠早點走，也更安全一點。
豹哥一瞬間都考慮要不要買點藥價只要十一二文的糙米，然而卻被言朔阻止。
——不提之前小妖們之前受的苦，要多久才能補回來。
就說這糙米買回去，要是無論如何也吃不下，不反而更是浪費？
反正花的是萬靈門的積蓄，不心疼，言朔拍了豹哥的胳膊三下，這是約好的買下的信號。
在米行吃了“買多優惠”的虧，他們去布莊的時候，就多花了點時間看看，也沒急着問價，那只看不買的架勢，讓小二都去招呼了其他客人。
當然，面上是很和善的說“客官先看着，有什麽就叫我”。
等豹哥真的叫小二的時候，小二還驚的一個哆嗦，顯然是沒想到這個公子一開口，他腦海之中就要浮現身高八尺的壯漢模樣。
豹哥也不管他們想了些什麽，就問了幾種布料的價格——他們都是皮糙肉厚的妖精，穿的粗糙一些自然也沒什麽。
也不用繡花，就普通的成衣，想必他們回去琢磨琢磨也很快就能學會制作。
豹哥也要了不少的針線。
掌櫃的一看到這邊的大客戶，連忙就迎了上來，畢竟講價這種事，小二并不能做主。
等談完了布料、針線和部分成衣的事兒之後，天色已經昏黃，豹哥雖然不餓，卻是不想餓着老祖，就近找了家酒樓進去。
~
第二日一早，豹哥帶上牛哥去了米行，那麽多米糧，總是要有輛車掩人耳目的。
這次就沒有帶上言朔，一來是時間比較早，二來是出門在外，言朔就憋得慌。
呆在客棧裏也并沒有人要好心給言朔檢查有沒有尿褲子，所以還算是安全的。
只是萬靈門再奢靡，這坐人的馬車車廂，也無論如何裝不了五十石米糧。
米行的掌櫃的看到豹哥就這麽來了，都有些驚了，他們這價格可不包括運輸的，而且他的人昨晚運了貨，今天都去休息了，畢竟是幹了一夜。
現在就是想找人運輸，他一時半會兒也找不到絕對信任的人。
沒想到豹哥這豪華的馬車廂，就是用來拉米糧的。
豹哥挑着幾袋看了米——實際上她從那些米袋子身邊走過的時候，已經憑借自己敏銳的感知都檢查過了，卻是沒有摻雜什麽亂七八糟的東西。
就在米行活計的目瞪口呆中，将米袋子扛上了馬車。
——夥計們，包括掌櫃的都不知道先驚詫豹哥的舍得，還是驚詫于豹哥的力氣。
等豹哥将五袋米一下摔在車廂裏，砰地一聲才叫他們反映過來，連忙幫忙擡着米糧往車裏放。
雖然“糟踐”這麽好的車，讓他們很是放不開手腳，可是這搬運的事兒，是他們要負責的，不然怎麽好意思收錢？
豹哥唰唰幾下就将車廂堆滿，地上還剩下四十多袋，他腳一挑叫往身上架了三袋，然後交代掌櫃的讓個活計給他看着剩下的，他先送一趟。
掌櫃的：“……”
一瞬間有點這人是不是也要在城裏的開米行的錯覺。不然這麽多米糧，他要往哪裏送？
掌櫃的不免生起一絲想叫小二跟豹哥看看情況的想法，但最終壓了下來。
畢竟他這米價比賣給尋常人家也沒有便宜多少，對方要是真的拿這些米來賣，不虧本才怪。
豹哥牽着牛哥，哪裏偏僻往哪裏走，只是這堆滿了米袋的車是十足的惹人眼，兩只妖是好不容易找到一處僻靜的沒人煙的地方。
連忙将米糧都裝入儲物袋之中，也慶幸儲物袋雖沒有特別大，好在數量不算少。
“就這萬靈門門主的儲物袋夠大。”豹哥滿意的看着還有三分之一空隙的儲物袋，很是滿意。
但她倆并沒有立刻回去米行，而是準備去布行，這樣交錯開來運輸，會給別人一種他們走了不少路的感覺。
——不然出了個門沒半刻鐘就又回去，不是擺明了告訴別人他們有貓膩嗎？
即便一時之間聯想不到他們是妖的事兒上，但肯定會引起他們的一些興趣，要是細查了，可不就遭了？
兩妖對自己的這方考慮還是很滿意的，就要出了這僻靜巷子往布莊去，結果剛到巷子口，就見一個道士打扮的人迎面走來。
身邊還跟着一個男人正在一口一口大師、仙人的獻殷勤。
不論是豹哥還是牛哥，一瞬間都覺得身體僵硬了起來，從腳底板升起一股戰栗，直沖腦門。
牛哥下意識的低垂着頭，不敢跟對方對視。
而豹哥也拉着做樣子的缰繩，低眉斂目，一副“巷子不大、車輛讓行”的禮讓姿态。
只是還是忍不住悄摸摸擡眼看了一眼道士，結果那道士似乎一直在打量豹哥，将這一眼抓個正着。
豹哥的心頭倏然倒下了一桶冰水一般寒涼。
沒想到剛到凡間第三天，就要徹底暴露身份嗎？
“大師，大師這邊走。”那男人神色焦急，卻又不敢說什麽重話，哪怕是催促，卻也不得不輕聲慢語。
見大師打量豹哥，駐足不前，額頭瞬間就急的落下了汗。
大師轉頭打量了他一眼，這才驕矜的點頭，嗯了一聲，繼續往前走。
豹哥和牛哥又停了一會兒，直到對方走過轉角，這才長出一口氣。
牛哥輕輕哞了一聲，連忙邁開還有些軟的腿，不管對方為什麽沒有出手，總歸是要先離開這裏。
他們得趕緊回去找老祖。
可是，豹哥又擔心起來，如果對方剛才之所以沒有動手，就是為了一網打盡呢？
——雖然對方可能也并不知道他們的人數。
但是一想到這樣可能牽扯到老祖，豹哥就有些不願回去的念頭。
只是阻止牛哥的話又說不出口，因為如果他們不回去，也同樣提醒不了老祖，這城裏來了個本事看着似乎不錯的老道士。
“不用每天都來一次暴露危機吧？嘶嘶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