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 33 章 溯洄(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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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蘇蘇:“……”

什麽玩意?隐藏副本?溯洄?

阮蘇蘇頂着滿腦袋的問號,眼前閃過方才丹塵種種不尋常的态度,再度望向了身後的木屋。

千年海樟木能夠隔絕一切窺探,木屋在阮蘇蘇眼裏和方才相比沒有任何變化,可妖族的第六感卻告訴她,系統所說的“溯洄”源頭極有可能就在那裏,而一旦“溯洄”徹底成型,整片區域都會受其影響。

不過既然連自己都能夠察覺到異樣,那裴軒燃定然也……阮蘇蘇轉頭看向裴軒燃,卻見他正毫無所覺地與丹塵對話。

阮蘇蘇立刻想要開口示警,然而下一秒,眼前的場景像是渲染上了一層暗紅色,一陣疏離感油然而生。

阮蘇蘇下意識地想要向前走幾步,遠離身後的木屋,順便離裴軒燃近一點,好讓他察覺到自己的異樣,然而雙腿卻像是釘在了地面上,無法挪動半分——一股不知名的力量将她牢牢地控制在了原地。

阮蘇蘇沒有過多糾纏,當機立斷地退而求其次想要開口發出點聲響,卻發現也是徒勞——自己的聲音完全無法傳過去。

看到不遠處裴軒燃和丹塵如常交流的樣子,阮蘇蘇這才恍然意識到自己可能已經被從外界隔絕了開來。

事實的确如阮蘇蘇所想的一樣,她被不知名的力量隔絕開來,在外界看來,她只是站在那裏,望着身邊一簇紅彤彤的靈株出神。

阮蘇蘇額頭滲出冷汗,她找不到章法地調動起體內的靈力。自從在秘境中渡劫成功,她的經脈被龐大的靈氣和劍意淬煉過,強韌了數倍有餘,可她到底來到這個世界修行的時日尚短,空有一身“撿來”的修為,卻不知道如何有效運用。

本想着等秘境結束,可以有時間緩一緩,提升一下自身的實力,卻沒想到接連遇上了魔氣入體和“溯洄”的事情,而且樁樁件件都看起來沒那麽容易解決。

無能為力的感覺再次湧了上來,讓阮蘇蘇一陣陣胸口發悶,如鲠在喉。

“別着急、別動怒,悶在心裏只會加劇魔氣的侵蝕。”忽然,阮蘇蘇的耳邊傳來一道嘆息,舒緩的韻律不動聲色地撫平了她劇烈波動的情緒。

阮蘇蘇神色微動,立刻望向不遠處的丹塵,那人卻行動如常,仿佛給她傳音的不是自己一樣,沒有露出半點破綻。

阮蘇蘇一時氣笑,明明是他整出來的事,還把她困住,卻在讓她別急?

“這麽敏銳啊。”丹塵的聲音再次傳來,這回聲音裏帶着點笑意,很新奇地看着阮蘇蘇毫不掩飾的怒氣。

從前的蘇蘇難有敵手,向來是游刃有餘地讓別人氣急敗壞,就算是偶爾不悅,也是幹脆利落地回擊,丹塵還從沒見過她生氣的模樣,一時間竟有些風水輪流轉的新鮮感。

不過新奇歸新奇,丹塵很懂得見好就收,尤其是面對阮蘇蘇——她可記仇得很,若是來日被翻起了舊賬,那場面想想就頭疼。

“別戳穿,這‘溯洄’不是沖你。”丹塵好聲好氣道,竟給了阮蘇蘇一種他在同自己商量的錯覺。可陣法的運作卻是毫無凝澀,不容置疑。

阮蘇蘇聞言停止了掙紮,倒不是聽信了丹塵的話,只是因勢趨利地作出了對自己更有利的選擇——她沒有辦法突破這層禁锢,“溯洄”的啓動勢在必得,那便只能想辦法掌握更多的信息,為“溯洄”啓動之後做準備。

“為什麽只是‘溯洄’?”阮蘇蘇忽地發問,神色中有種沉凝的冷意。

提問自然也不能是毫無章法沒有方向地胡亂提問。

阮蘇蘇冷靜得太快,幾乎是一瞬間便鎖定了最讓她感到違和的地方——不惜如此大費周章,卻只是一個“溯洄”,為什麽不用殺傷力更強的陣法?待到裴軒燃破解了陣法,從“溯洄”裏脫困,那丹塵豈不是将會陷入更大的危機?

阮蘇蘇不覺得丹塵會是這樣思慮不周的人。

丹塵這回沉默了更久。

是啊,為什麽是“溯洄”呢?他當年收到這個請求的時候也是這麽問的,對方也同樣回以他良久的沉默。直到現在,看到了熟悉而又陌生的阮蘇蘇和她身邊的裴軒燃,丹塵才隐隐約約找到了一點答案。

這答案讓丹塵意識到自己始終都只是個局外人,一時間有點說不出的失落悵惘,直到阮蘇蘇以為他不會回答的時候,丹塵才緩緩開口,依舊是答非所問:“‘溯洄’能喚醒人的記憶,回到過往最無力的時候。”

“又或許你可以認為,別的陣法動靜太大,只有‘溯洄’能讓他毫無察覺地中招。”

為了成功率?這理由說出來連丹塵自己都不會相信。

阮蘇蘇也沒有把這句話當真,注意力停留在他前半句話上。回到最無力的時候?裴軒燃最無力的時候會是什麽樣的?

原書中時間線的最開始,裴軒燃便已經是魔界叱咤風雲的魔尊了,惡名在外、徹頭徹尾的反派boss設定。原書中直到結局也沒有具體講過他成為魔尊之前的事情,只是在後期營造了一下美強慘的反派情懷,算是一種發刀子的手段。

阮蘇蘇忽然想起了記憶中模糊的主線任務內容,當時她全身心都被突然撤銷的識海保護屏障和侵入的魔氣所占據,任務獎勵和頒布的新任務都沒有太注意,而後來系統也沒有像之前那樣再三提醒她。

可現在想想,按照主線任務來看,“溯洄”難道不是注定的一步嗎?主線任務“探索裴軒燃的過去”,除了溯洄,她難道還有別的辦法探索嗎?

可是系統真的能推演到這一步?還是說劇情都在它的掌控之中?

這種事情往往都是越想越覺得細思極恐,哪怕最開始還是就事論事,到後來恐怕就成了驚弓之鳥,草木皆兵了。

阮蘇蘇深吸一口氣,在心中默念了幾遍冷靜,讓自己不要陷入陰謀論的漩渦中,轉而又想,若是系統真的神通廣大到掌控劇情的地步,那根本就不需要費這麽大的勁繞這麽一個圈子,甚至根本不需要自己的存在,這不合情理。

所以,比較合理的猜測還是系統只有一定的推演和推動作用,真實還是掌握在他們自己手裏。

或許是感知到了阮蘇蘇情緒的不穩定,除了頒布任務裝死許久的系統總算有了點動靜,緩緩浮出一行字:【主線任務是系統經過模拟後,得出的劇情最優解。】

這和它之前說的一模一樣,連标點符號都沒有改。

阮蘇蘇這回沒有再問它的做法和依據,而是沉默了片刻,在心中問:“那如果到最後我覺得不是最優解呢?如果到那時候,我想要改寫它呢?”

阮蘇蘇眼睑微微垂着,睫羽在臉上落出了一片淺淺的陰影,身邊暗紅色的光讓她此刻的沉靜看上去多了點漠然的意味,仿佛霎時間,屬于蘇蘇的那份骨子裏的淡漠和瘋狂又重新回到了她身上。

【主線任務是系統經過模拟後,得出的劇情最優解。】

依舊是那行字,卻無端給人一種卑微的祈求感。

“逗你玩的啦,別當真。”阮蘇蘇忽地一笑,仿佛剛才的一切都是光影下的錯覺,“至少別急着現在就當真。”

她現在所接觸到的劇情只是冰山一角,至少目前看來,并沒有什麽讓她必須改寫的地方,就算要改寫也要等她弄清楚自己到底是怎麽回事才行——阮蘇蘇方才的舉動并非偶然,故作高深的姿态是最好的試探,至少她從系統的态度中感受到了,她和系統之間關系匪淺,絕對不是簡簡單單的頒布任務,接收任務的關系,應該還有更深層次的聯系。

她身上隐藏的東西太多,比如初來乍到時就偶爾會展現出來的、幫她預判攻擊軌跡的“金線”,又比如流晖劍對她的莫名親近,再比如丹塵欲言又止的态度……

阮蘇蘇表面漫不經心、肆意玩鬧,內心卻是不動聲色地把這些異樣都悄然記住,只等着一個合适的時機,為自己解密。

至于在那之前,她也不會去做杞人憂天那種無謂的傻事,只是随遇而安,不枉此行罷了。

外界,丹塵和裴軒燃的交流似乎也告一段落了,阮蘇蘇聽不見他們的聲音,只覺得裴軒燃臉上似乎有些陰翳之色,卻還是點了頭,應該是應允了丹塵的條件。

而後,丹塵肆無忌憚地從懷裏掏出一個小瓷瓶,抛給了裴軒燃,也不怕裴軒燃言而無信,東西拿到手就對他下手。

再然後,丹塵微微側了側身,讓出了個微妙的角度,緩緩地開口,阮蘇蘇清晰地讀懂了他的唇語:“祝你好夢。”

話音剛落,千年海樟木制成的木屋化為齑粉,丹塵毫無征兆地消失不見,天空中一輪血月,慘紅色的月光傾灑在裴軒燃身上。

裴軒燃瞳孔驟縮,周身赤焰暴漲,卻為時已晚——任誰也難以想象,丹塵會耗費如此大的心力,在整片靈圃中布下一個如此龐大的“溯洄”陣,為了掩飾陣心的魇獸晶石,還燈下黑地在最顯眼的位置用千年海樟木蓋了間木屋。

“溯洄”本身并無殺傷力,以至于連裴軒燃都沒能察覺到危機感,猝不及防地中了招。

好在這陣法只是針對他一個人的。在陷入溯洄的最後一刻,裴軒燃擡起手,正準備将阮蘇蘇和袚除魔氣的丹藥一同送出陣法範圍,卻見不遠處“出神”的阮蘇蘇忽然變回了小貓貓,朝他縱身一躍。

裴軒燃微微一愣,手上的動作也慢了半拍。阮蘇蘇對周遭暗紅色的陣法紋路視若無睹,小貓貓湛藍色的眼裏只倒映了他一個人的身影,沒有半點雜質。

裴軒燃心口像是被灼痛了一瞬。

他原本根本沒有把這個陣法放在眼裏,不過是一個“溯洄”,就算強行喚醒他當年的記憶,重回那無能為力的少年時代,也不過是一場虛幻。他早已過了對往事放不下的時日,冷眼旁觀地在溯洄中找到陣心,強行破解,甚至花費不了太長的時間。

可……裴軒燃一瞬間的遲疑,阮蘇蘇已經一躍撲到了他身上。像是風雪中他們初遇時一樣,傻乎乎地控制不好方向和力度,撞在了他胸口。

周遭的景色不斷變化,停留在他少年時代變故的開端,一片斷壁殘垣。

而懷中小貓貓擡起頭朝他一笑,剎那間驅散了一切陰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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