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蕭池在一起在晉安殿的日子過得格外安逸寧靜,景苒在蕭池的指點下棋藝進步得相當快,除了下棋景苒每日捧着蕭池藏書閣裏的書津津有味的讀,那一日,蕭池倚在荷花池邊的六角亭裏逗魚,景苒靠在蕭池身旁,依舊孜孜不倦的看書。
蕭池見她那津津樂道的模樣,突然起了好奇心道:“苒兒,你到底是看什麽看得如此入迷?”說着便湊過去看她手裏的書,是一本上古史,《晉安蕭池紀》。
蕭池又翻了翻景苒身邊放着的那一疊書,十有□都是上古史,也自然有許多是講自己的,便道:“苒兒,我的事有什麽好看的?”
景苒笑着看着他道:“因為我想知道先生以前是做什麽的。”
“想知道怎麽不直接來問我?”蕭池把她抱到懷裏,捏了捏她的小臉道。
“我怕先生嫌我煩啊。”景苒笑道。
“我哪裏會嫌你煩?但是以前那些打打殺殺的事有什麽有趣的?”蕭池将她的碎發挂到耳後道。
“先生,你為什麽會這麽厲害?”景苒問。
蕭池望了望天,像是思考了一下這個問題,道:“從前的時候,不像現在,沒什麽道理可講,每日裏都是打來打去弱肉強食,不厲害的都被打死了,我活到現在,便自然厲害了。”
蕭池覺得景苒用一種心疼的眼神看着他,只聽景苒道:“那你以前是不是很辛苦?常常受傷?”
蕭池覺得他又被景苒這個小東西關心了,心裏說不出的受用道:“差不多吧。”
“先生,你的生辰是哪天?我看了許多本書,沒有一本說了你的生辰的。”景苒道。
蕭池笑了起來道:“那自然不會有的,因為連我自己也不曉得。”
景苒驚奇起來,道:“怎麽會不曉得自己的生辰?”
“因為我并非父母所生,而是天地靈氣所化,誕生之初也并無神識,後來也不知過了多久,才慢慢記些事。”
景苒睜大了眼睛道:“竟是這樣!”又道:“可先生不知自己的生辰,那怎麽過生日呢?”
蕭池笑着搖搖頭道:“我不過生日。”
只見景苒的眼裏流露出了惋惜,蕭池忙道:“上回你聽說夫諸沒有名字,便要給它起個名字,今日你聽說我沒有生辰,是不是又打算給我造個生辰出來?”
景苒笑了起來,不好意思地低下頭,扭捏了半天道:“下月初十,是我的生辰,先生要是不嫌棄的話,和我一起過可好?”
蕭池覺得心裏很暖,便道:“好,往後三月初十便算是我的生辰。”
景苒笑了起來,道:“我十八歲,那先生幾歲?”
蕭池吻了吻景苒的額頭道:“我也十八歲。”
“先生騙人。”景苒叫道。
“那一百十八歲。”蕭池笑道。
“還是騙人的。”景苒在他懷裏鬧。
“這種事我說了算,就算作一百十八歲了。”蕭池把景苒抱進懷裏揉。
突然,蕭池停了手,往外張望了一下道:“今日有客人來了。”
景苒也好奇的打量。不一會兒,果然一個小童過來遞了一張拜條,蕭池接過來看了看,落款是東天門東辰君辰蘇白,想了想道:“有請吧。”
蕭池把景苒放在自己身旁,道:“是四門的人哦。”
景苒一愣,又聽蕭池道:“四門若派人來我這兒,總好歹得要是個當家。”
景苒呼吸一頓,道:“我外公說你平日不理事見不到的。”
蕭池笑了起來道:“你從前還跟你外公打聽過我?的确我平時不見客的,但道理上來說,四門每年都要派人來我這兒請個安,給我講講天下太平,蕭先生請放心那樣的話,我懶得聽,所以以往都裝作不在家打發他們回去。”
“那今天怎麽見了?”景苒道。
“那萬一是你外公來了呢?”蕭池揉了揉景苒的臉道。
景苒立刻笑開了,道:“謝謝先生。”
蕭池便收起笑容道:“難講不是什麽南邊西邊的,若是他們來了,我就裝作立即要出門。”
沒過多久,人來了,不是南邊西邊的,也不是北邊的,來的是東辰君辰蘇白。
辰蘇白風度翩翩地走過來,朝蕭池端端正正行了個禮道“東辰宮辰蘇白見過蕭先生”的時候,景苒是愣住的。雖然說離最後一次見東辰君其實也并未過了許久時間,但不知為何,卻有種恍如隔世之感。
蕭池朝辰蘇白招招手道:“東辰君過來坐。”
辰蘇白作了個揖,到六角亭裏,在蕭池對面坐下。
辰蘇白極快速的瞥了一眼景苒,景苒被他一看,才反應過來便起身福了福道:“苒兒見過東辰君。”
辰蘇白點點頭,蕭池沒有說話。
景苒忙泡上茶,遞了一杯給蕭池,又遞了一杯給辰蘇白。
辰蘇白開了口,向蕭池請安問好,一堆客套話,蕭池也只是随口應着。果然,辰蘇白接着開始說什麽天下太平,請蕭先生放心的話,蕭池趁辰蘇白喝茶的當口,朝景苒做了一個眼色,又快速地比了個口型道:“果然吧?”
景苒一笑,又略微有些尴尬。
蕭池今日的算盤便是想看看景苒的心裏還有沒有辰蘇白。不過是半年前,還那麽認真的願東辰君平安,而這半年的時間裏,卻被連轉了兩次手,從莫悠那兒又到了他晉安殿,蕭池想想覺得景苒其實可憐的很。
又看了看那東辰君,倒是的确長得玉樹臨風,是小女孩會喜歡的類型,又想着這東辰君今日來做什麽?是來看看景苒?難道他其實對景苒有意思?那景苒又怎麽去了莫悠那裏。
蕭池東想西想的,直到辰蘇白把能将的話都講完了,看着他,蕭池才回過神來,笑了笑道:“這些年真是有勞你們四門了,年輕人前途無量。”
辰蘇白又客套了一番,這下是真的沒話講了。但自始至終,景苒都像是個擺設,動都沒動過。
那天他要去晉安殿的消息一出,連向來眼不見為淨的景睦彥都特意找了他,說了不少好話,無非是想讓他看看景苒過得如何,雪絮更是來來去去的叮囑,岚遠山考慮了半天是自己去還是讓辰蘇白去,最終還是說這次讓他先去比較好,先探探路,免得把事情一下拆穿。更別提魂不守舍的莫悠,急急地找了他,卻又盯着他看了半天都沒說出什麽話。
但他如果這樣就回去了,實在說不出景苒是好還是不好,看起來是挺好的,但究竟好不好呢?可再坐下去也實在找不到話說了,又不好先開口問,打探蕭先生的人,這算什麽。辰蘇白暗暗嘆了口氣,想這次回去算是要被人說沒用了。
無奈,他只能起身告辭。就在失望的當口,蕭池突然開口道:“苒兒,幫我送一下東辰君。”
景苒和辰蘇白都頓時愣在原地。
景苒睜着大眼睛看着蕭池,只見蕭池對她做了個口型道:“去。”才從椅上下來,剛走兩步,卻被蕭池拉住,手裏憑空遞了雙鞋給她,景苒才發現今日從早上先生把她從榻上抱出來坐到亭子裏到現在,還未穿過鞋。
辰蘇白也一眼瞥見了景苒的赤足,那雙小腳生得和雪絮一個模樣,也是那麽不盈一握,也是那麽白皙水嫩,腳踝上還系着一串金鈴,更是誘人至極。看來這丫頭平日裏也不愛穿鞋,蕭池真是太有福了,但立即,辰蘇白發現自己想岔了,趕緊收回思緒,調整氣息。
景苒穿好鞋子,朝蕭池行了個禮,才走到辰蘇白的身邊,道了聲:“東辰君請。”便帶着辰蘇白往前走去。
從荷花池走到晉安殿山門,這段路說遠不遠,說近也不近,轉了個彎,出了蕭池的視線,辰蘇白實在忍不住了便開口問道:“苒兒,你可還好?”
景苒有些尴尬,擡頭看了一眼辰蘇白,又低頭看着路道:“都好。”
辰蘇白道:“你先生待你如何?”
“先生待我很好。”景苒道。
辰蘇白想起今日出門之前打聽了一下晉安殿的消息,卻聽說蕭池遣散了晉安殿的妖精,辰蘇白當時還一怔,想會不會景苒也回來了,可來了之後看來并非如此,也不知消息是真是假,便道:“聽說蕭先生把殿裏的妖精都遣回去了,是真的麽?”
景苒點了點頭道:“是真的,只剩我一個了。”
“發生了什麽事?”辰蘇白問。
景苒看了他一會兒,又看回了地上道:“先生說有我一個就夠了。”
有她一個就夠了?辰蘇白愣了愣,這不就是喜歡她的意思麽?遣了整個殿裏的妖精就留了她一個,這不是喜歡是什麽?
“你先生喜歡你?”辰蘇白震驚之餘,冒出了這麽一句話,話出口便後悔了。
景苒步子一停,又立即跟上,半饷,道:“我哪敢猜度先生的心思。”
辰蘇白停了腳步,景苒也跟着一停,只見辰蘇白從袖裏變出一個小食盒,長條形的,也就筷子長短,遞給景苒道:“也不曉得你過得如何,來的時候擔心極了你。現在看起來你過得挺好,我便放心了。”
景苒接過食盒,打了開來,只見是四個做得極精致的桃花糕,每個樣子都不一樣,比她之前吃的看起來更精巧。景苒愣了一愣,思緒猛地被拉回到了從前,從前她日日思念這辰蘇白的日子,當時若是知道有一日辰蘇白會特意帶着糕點來看她,又對她說擔心極了她,該會覺得多幸福,多快樂。
可如今,她看着這桃花糕,突然發現自己沒有了那樣心跳的感覺,只是感慨萬千,這短短的半年中發生了太多事,多到她來不及細細體會消化只是一股腦的接受了,暮然回首,卻發現當初純純的愛戀竟是一去不複返了。
景苒拿起一個桃花糕放在嘴裏,頓時嘴裏甜香四溢,她閉上眼睛,似是漫天都開滿了桃花,有個人俯下身吻了她,那吻又暖又深情,那人銀色的頭發垂在她的身上,滿身華光閃爍,突然間,景苒明白了蕭池那既不是施舍又不是索取的吻代表着什麽,心中一陣洋洋的暖意,她緩緩睜開眼,看着辰蘇白笑了笑道:“謝謝東辰君。”
辰蘇白才松了口氣,一路往前行,道:“你爹娘很牽記你。”
“麻煩東辰君幫我給我爹娘傳句話,說我過得很好,先生待我極好,不要擔心。”景苒道。
辰蘇白點點頭又道:“原本你外公想來看你的,但你知道的,他總不是太方便,我先來探探情況,往後若是他有辦法,再來看你。”
“先生知道外公的事了,說沒什麽。”景苒道。
辰蘇白有些吃驚地看着景苒,片刻,才點頭道:“那就好。”又沉默了一陣,道:“莫悠也來找了我。”
景苒一怔,沒說話。
“他一定要我給你傳句話,我繞不過他。”辰蘇白道。
“嗯。”景苒嗯了一聲。
“他說他等你一千年。”辰蘇白道。
景苒沉默了許久沒說話,眼看山門就在跟前了,景苒停了腳步,擡頭看着辰蘇白,行了個萬福,道:“我就送到這兒了,東辰君慢走。”
辰蘇白點點頭,正要轉身走,只聽得景苒輕輕地一句道:“叫他別等了。”
辰蘇白嘆了口氣,擺了擺手,走了。
作者有話要說: 辰蘇白 ←←男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