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戶紙
下午上完課後,九瞳得知今後的課程會分為三類:異化植物種植與研究、異化動物飼養與研究和單體對抗。
從名字看,職能就很明顯了,前兩者主要從事偏後勤工作,後者則直接上陣殺敵。
女孩子很多選了異化植物種植與研究,畢竟這是看起來危險性最小的一類課程,男孩子在老師的鼓動下熱烈讨論要不要選單體對抗。
九瞳也不想跟那些奇怪的家夥們面對面肉搏,就對手那長相,光是看一眼都是精神攻擊好麽?她決定選異化動物飼養與研究。
正當這時,有人突然發瘋,踩到課桌上仰天大吼:“男子漢大丈夫,當為國捐軀,即使戰死沙場,馬革裹屍義不容辭!”吼完之後,他果斷沖上講臺,跑到老師身邊選了異化植物種植與研究。
底下一堆人給他鼓掌,看到他選的課程以後都懵了,頓時噓聲一片。有人不客氣當場就揭穿他:“你不是要戰死沙場,馬革裹屍嗎?”
那人嬉皮笑臉:“哎呀,沖鋒也好,後勤也好,都是給祖國做貢獻嘛。”
就在九瞳一愣神的功夫,前兩項課程都滿員了。
等她走上講臺,跟老師溝通的時候,老師看了看手裏的表又看看她:“同學,每項課程的人數是有限的,只剩下單體對抗了,要不,你看看有沒有其他同學願意跟你換的?”
此話一次,選完課的同學們前赴後繼地沖出教室,其中以那位大吼要戰死沙場的同學跑得最快。
梁安娜、江雨柔、夏淙淙倒是留在位子上沒動,徐季季見江雨柔不走,他也不走。
安娜留下來純屬幸災樂禍:“哎呀,寶貝兒,你這慢悠悠的,全班唯一的單體對抗名額就歸你了,開不開心?”
江雨柔托着下巴掃了一眼剩下的同學,她懶洋洋打了個哈欠:“九瞳同學需要的話,我可以跟你換喲,只要——”她說着沖九瞳眨了下右眼,有些勾引的意味。
夏淙淙忍不住冷笑一聲:“某些人現在真惡心,你是女同嗎?”
聽到這話,徐季季坐不住了,他直接跟夏淙淙對上:“夏同學,你什麽意思?”
老師只等九瞳的答複,假裝沒看到這一片暗流湧動。
啧,現在的學生,關系真複雜。
“那就……單體對抗吧。”九瞳無奈,真要跟低階邪神幹架的話,她似乎會是比其他人更好的人選。
“OK!”老師将報名表拿給九瞳,等她填好之後,果斷抱着報名表溜了,防止某人後悔。
單體對抗課程,說直白一點,參加這個課程的學生就是後備軍,這些人經過特殊的培訓之後是真的要去一線跟那些吃人的怪物作戰的。
所以有兩項原則:一、必須自願;二、每班一個名額。按照這個準則,很多班級是出不了一個的,不願意去的人還是很多。
指令下發的時候,層三令五申強調學生必須出于自願,不可以強迫。但真正執行的時候,校長和老師們可就顧不了這麽多了,畢竟這點小事都執行不好可是會影響個人前程的。
學校會示意老師玩點小花招,将其他兩項課程的人數定死,剩下那個倒黴蛋自然就只能參加單體對抗課程。
聽聞九瞳選擇了單體對抗之後,菠蘿的反應很大:“天吶,你要上戰場去殺我們的同類???”
“這不算同類吧,我應該算是人類被異化了,按照目前的标準我是異化者。”九瞳對自己的身份還是有着清醒的認知的。
按照今天老師所說的,目前人類發生變異後分為兩種,一種是保持人類形态的能力者,另一種就是擁有怪物形态的異化者。
也就是說,按照目前公認的分類方式,九瞳确實屬于異化者,也就是被異化的人類,本質上還是被人類族群認可的。
“你不能這麽殘忍,”菠蘿憂郁地說,“我都拿你當朋友了,你居然說自己只是人類。”
“而且,目前地球上的這些低階邪神,都是當年跟随老大來到地球的低階邪神後裔,如果你要帶人去屠殺它們的話,”菠蘿說到這裏,悄咪咪看了顧淵一眼,“我覺得你們也許需要談談,就這樣。”
說完這些,菠蘿抱着女王溜了。
溜啦溜啦,不管啦。
他只是一只普通的小菠蘿而已,才不要操心這麽多事情。
鏡頭拉到幾十億年前,年輕的顧淵是只軟萌的小章魚,小顧淵是只技術宅,總是被其他強壯的家夥們欺負。
顧淵暗搓搓地想要報複回去,但是武力值差距太大,總是失敗,于是,他決定借助書籍上的遠古秘術來給自己制造一個強大的武器。
邪神的指甲、邪神眷屬的翅膀、章魚的爪子、人類的大腦還有各種各樣美好的東西,所有的材料都是精心挑選的,克重也都是認真稱量過的,從材料質量到比例都完美無瑕。
接下來,只要熬煮足夠長的時間,按照規定布置幾個煉化法陣,并鑲嵌上高品質的能量晶石就好。
但是在制作這一切的時候,正巧菠蘿前來串門,這讨人厭的家夥抽走了收納下下面的一本書,結果導致整個收納架都掉進了煉化爐。
顧淵連搶救都沒來得及,他黑着張臉,想掐死自己這唯一的追随者。
“嘿老大,別灰心,你看,這裏寫着,可根據個人喜好酌情添加其他材料,”菠蘿卷縮着小觸手辯解道,“可見收納架掉進去也是符合規則的,只是我們加得稍微多了一點。”
最終,顧淵被說服了,畢竟成本太高,他已經沒有足夠的材料再來制作一個新的武器了。
死馬當做活馬醫,在這兩個倒黴蛋堅持不懈的努力之下,一個可怕的怪物被制造出來了。那金閃閃的煉化爐被黑暗的力量籠罩着,持續不斷的呼喚從中傳出:好餓、好餓、好餓……
菠蘿差點主動跳進煉化爐裏給那怪物當口糧了,不過幸好,顧淵及時攔住了他。
清醒過來的菠蘿驚出一身冷汗:“這玩意到底是啥,你想制作的到底是什麽?”
“邪神的終極武器、深淵的惡夢、獨屬于你的忠犬,”顧淵讀着書上的句子,“我就是想要一條能幫我咬人的狗而已。”
“哈!”菠蘿冷笑一聲,“從這可怕的力量來看,我們都要成為狗糧了。”
兩位邪神對視兩秒,最終決定丢下煉化爐,奪路而逃。就這樣,顧淵永遠錯過了馴化實驗體一號的機會。
實驗體一號獨自在漆黑的煉化爐中醒來,她的氣息即使對于邪神來說也過分可怕了。
同時,她天生具有的迷惑性,容易讓邪神在無準備的情況下為她底線付出。
這些吃了虧的邪神在清醒之後,會用極其殘暴的方式對待她。
在獨自一人接觸外界的過程中,實驗體一號遇到了太多來自邪神的惡意。
年幼的她在接近其他邪神的時候時常被毆打,被虐待,被關在籠子裏玩樂,甚至差點被做成實驗材料。
久而久之,她知道了一點,她和他們不是一種生物。
她是被煉化出來的怪物,本該是邪神走狗,但被顧淵抛棄後,她便成了可以被任何生物欺侮的喪家之犬。
憤怒充斥了實驗體一號的內心,她開始以低階邪神為食,而這些家夥們打不過她、也無法逃走。
最終憤怒邪神們追根溯源找到了始作俑者——顧淵。
實驗體一號冷漠地看着邪神領主:“我需要的是伴侶,你給我找來這位是幹什麽?”
“這就是我們為您尋找的伴侶,”領主熱情推薦着,“您可以随意使用,盡情使用,如果這個不夠,我們還可以再談。”
“你們不怕我吃掉他?”一號露出一個陰氣森森的笑容。
“這年輕情侶之間,這只能算情趣,談什麽吃不吃的,”領主糾正她,“如果這個不頂事,回頭再給你找一個。”
顧淵怕得要死,他就這麽被作為一個阻止怪物作亂的禮物送出去了。但作為公認的罪人,作為一切災難的起源,他無路可走也無法反抗。
一號不再說什麽,只是把顧淵帶回了自己的領地,那處原本是顧淵的一處房産,即實驗體出生的那棟房子。
顧淵找到機會偷偷跑了,實驗體一號也沒有阻攔。她想要的歸屬感也好、認同感也好,從這些邪神身上是得不到的。
他們從不會拿她當同類,也不會真正認可她,他們只會懼怕、逃走、遠遠地離開她,或是在自以為安全的角落窺探她。
而此刻在地球上,九瞳看向顧淵,顧淵冷着臉,自顧自擡頭看着天花板。空氣凝滞了兩秒,九瞳笑了下,起身要走。
“你現在是把自己當作人類了嗎?”顧淵在她身後問道。
“當然,不然呢?”九瞳滿不在乎,“畢竟在你眼裏,我也從來不是你的同類。”這家夥從未真正看得起過自己,她心裏完全明白。
“我不是在問你,”顧淵嘆了口氣,聲音陡然嚴肅起來,“我是再問另一個你,一號,你在的吧?”
他确定一號即使是沉睡狀态也能夠知曉外圍的環境,九瞳是她的化身,她所看到聽到的東西,一號必然也會知道。
人類女孩的表情出現一瞬間的茫然,一縷黑氣爬上她的眼底,緊接着,她的神色陡然變了,那是一種難以言說的陰沉表情,在人類臉上極為能夠見到的。
強烈的壓迫感從她身上散發出來,整個空間環繞着陰沉沉的血腥味,那是一號早年間在深淵肆意屠殺同族留下的味道。
這可怕的血腥味讓顧淵呼吸一窒,他想到了曾經被作為禮物送出去的自己,但想逃跑,但現狀逼迫着他不得不和這可怕的怪物進行交涉。
“我之前想了很久,始終不能理解你的行為模式。”
“我想不通你為什麽要把自己塞進這樣弱小的皮囊之中,過着蝼蟻一般的生活。”
女孩靜靜聽着,唇角微微上翹,她用這種似乎別有意味地表情盯着顧淵,不做任何表示。
顧淵對她近乎挑釁的表情全不在意,他依然認真地尋求溝通:“直到最近,我才終于抓住了一些你的想法。”
九瞳居高臨下地看着他,不置可否地挑了挑眉,不帶情緒地說道:“請講。”
“你對我們沒有歸屬感,卻對人類有感情,是嗎?”顧淵說這句話的時候隐藏着憤怒。
九瞳笑了,滿帶着嘲諷的意味:“否則呢?”她這是承認了。
“我知道你怨恨我從沒有接納過你,怨恨整個種族,”顧淵閉了下眼睛,“可是我們本就有差異,這是從你被制作出來的那一刻就确定了的,我們會害怕你,這是本能。”
“嗯,很精彩的演說,我快要被您打動了,”一號位微笑着,有禮貌地請示道,“現在,我可以走了嗎?”
“可你現在簡直就是在自甘堕落,以這種脆弱之軀跟螞蟻厮混在一起,還要屠殺同族——”顧淵越說越氣。
一號點點頭,她幾乎要給對方鼓掌了:“感謝您的發言,沒事我就先走了。”
“你是要與我為敵嗎?”顧淵問道。
一號忽然大笑起來:“我倒是好奇,躲了我幾十億年的你,居然沒有逃跑,反而在這裏跟我掰扯,腦子壞了嗎?”
她繼續道:“至于你剛剛問我的那句話,正是我想問你的,你要與我為敵嗎?”
一號回過身來,她姿态悠然地走回到顧淵旁邊,伸手捏了捏顧淵的臉,輕慢又熱烈。
她的唇抵着顧淵的耳朵,低語着:“您未經允許,進入到我的夢境裏來,如今居然還想要幹涉我?”
“還是請您好好思考一下,與我為敵的代價吧。”一號說着低下頭來,那頭長長的黑發披散下來,黑色的簾幕般遮住了顧淵的眼睛。
她捧起顧淵的臉,親了親他的額頭,那姿态傲慢得像是在親吻一只寵物,她拉開距離,盯着顧淵微微笑了,然後直接走人,徒留對方僵硬地坐在椅子上。
顧淵被氣得渾身發抖,卻又無可奈何,那個家夥他打不過,雖然逃得了,但是他不甘心,不甘心自己總如一只喪家之犬躲着這個怪物。
一號愛他,他是知道的,那是一種夾雜着憤怒、怨恨和欲望的畸形之愛,那是一種将自己玩弄于股掌之中的,掠食者對獵物的輕慢之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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