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日高溫,燥熱難耐,酷暑提前到來。
顧南已經記不清自己有幾天沒出過門了,最大活動範圍在院子內溜一圈三毛,且過程極快速戰速決,曾多次被唐蘇蘇戲稱他為“不敢見光的吸血鬼”。
不是他不顧兄弟情分,主要是外界的空氣太恐怖,多待一會兒感覺自己可以瞬間狗帶。
可憐的三毛先是丢了自己的毯子,後是丢了二哥的疼愛,好在壯壯哥哥有良心,每天晚上都會帶着它一起出去買夜宵。
軟軟地趴在自己的小木屋上吐着舌頭,三毛百無聊賴,看看左邊看看右邊。突然,它耳朵一動,站起來看向窗戶。
上午十點半,HSY的六位隊員全部起床完畢聚集在一樓大廳,此場景幾個月難得一見。
HSY俱樂部的某個贊助商公司年慶活動,要俱樂部旗下人氣隊員去站排場。原本簽了俱樂部,像這樣的活動就時有發生,畢竟隊員們花着贊助商的錢,而贊助商需要錢生錢。怎麽說也是金主的面子,戰隊沒權利拒絕,只能犧牲訓練時間出去“秀”一圈。不過顧南不用去,因為他未公開,唐蘇蘇不用去,因為她團寵。
正是端午小假,趙大花約唐蘇蘇出門逛街,女孩子的逛街嘛,吃吃逛逛發自拍,一個下午就這麽過去了。至于其他四人,跟金主吃頓飯再續個攤,十二點之前能回來就不錯。
畢竟還要上鏡,形象不能太差,大明老早就把網瘾少年們揪起來,洗澡的洗澡刮胡子的刮胡子,還得統一去做個造型。昨晚一起開黑開到淩晨兩點,每個人都帶着點起床氣,年輕氣盛的小七更是直接表達自己的不滿:“MD這沒兩天就夏季賽了搞什麽事情,也不是大老板!”
壯壯聽見這話笑了一聲:“大老板還真不搞事情。”
小七:“所謂一人得道,雞犬升天嘛。”說完也不氣了,跟着嘿嘿兩聲。唐蘇蘇坐在一邊和趙大花約行程,隐約聽見他們在說大老板的事情,也沒太注意。
HSY前不久剛換了大老板,與玩票組建的富二代不同,新大老板是某位提起名字富人層都要抖一抖的名人,為人財大氣粗,剛一接手俱樂部隊員們的生活質量就跟着翻了一番,讓人偶爾會懷疑大老板的理性。
跟他們不同,沒有任何行程,留守家中的顧南坐在機位前上分。等大家都收拾得差不多準備出門時,唐蘇蘇突然停下手裏所有的事,頹然坐到椅子上:“算了,我不出去了,我也在家待着。”
包括顧南,衆人一臉懵逼。
唐蘇蘇耷拉着眉毛垂成一個八字,圓圓的眼睛皺成方形,還可憐巴巴地撅起嘴巴,“我們南哥一個人留在基地太可憐了。”
衆人齊刷刷地将目光轉向顧南,視線中央的顧南…繼續懵逼。
唐蘇蘇:“本來就一直沒公開,訓練賽也是我去的,現在又把他一個人丢在家裏我們出去吃喝玩樂,雖然他什麽都沒說,但你們看他落寞的身影。”
聽到這裏衆人了解到一個事實——唐蘇蘇再次戲精上身了。
唐蘇蘇一攤手:“算了我不去了,”說着拿起手機要給趙大花打電話:“我不能留南哥一人獨守空房。”
顧南:EXM???
電腦屏幕上的維恩(游戲英雄)已經好久沒有操作,顧南按了按眉心,看上去有點疲憊:“沒事,你去吧。”
唐蘇蘇:“你看你看,明明不想一個人留在這難過的要死還強顏歡笑。”說完走到顧南身邊,握起小拳拳:“南哥你不要多想,不要覺得自己被排除在外,不要覺得自己是新來的融不進圈子,不要覺得大家都不和你玩。你是秘密武器呀!秘密武器當然要藏起來啊!不過我理解你,當初他們打比賽我一個人看飲水機時的心情跟你是一樣的,所以你不要怕,小替補陪你渡過難關!”
已經習慣這只戲精的其他隊員們早就各忙各的,沒有聽她說什麽了。當事人顧南避無可避,向隊友們投去求救的目光卻發現沒一個人看過來時,他倒真有點體會到了唐蘇蘇話裏的“被排除在外”、“融不進圈子”。
她不累麽…
顧南的屏幕上已經出現了挂機提示,他心力交瘁,強行扯了扯嘴角:“我沒事,真的,你走吧。”
求求你排擠我吧!
唐蘇蘇還是猶豫:“…那你記得吃飯記得喝水不要自暴自棄,等你重回大師的時候我就回來啦!”
顧南徹底失去耐性,冷漠南上身,丢掉友好舍棄關愛,簡簡單單丢過去三個字:“趕緊走!”
唐蘇蘇搖頭晃腦地離開了。
待衆人離開基地,顧南從椅子上起來,照唐蘇蘇所說把三毛領進屋裏。三毛在基地一層溜達了一圈,又走到主人面前撒了撒嬌,最後蜷在自己的專屬位置上美滋滋地閉上了眼睛。
顧南在電腦前坐了一下午,越坐越冷,無意間看一眼窗外,才發現外面狂風呼嘯暴雨傾盆。
連續壓抑的結果就是爆發,持久不下的高溫終于換來一場暴雨。顧南調整了下空調的溫度,默默站在窗前,手機自帶的天氣預報提示藍色暴雨預警。
暴雨來得快去的也快,大概下了十五分鐘就結束了,但天氣一直沒有好起來,陰風陣陣的,藍色暴雨預警後又是橙色大風預警。
安靜的美少年顧南依舊坐在電腦前上分,因為盯電腦盯的時間久,走到樓上去拿了副金屬細邊圓框眼鏡戴上,正如網上有句話所說,年紀大了,喝啤酒都要加兩粒枸杞。
待顧南推掉高地重回大師已是傍晚五點半,他手機的提示燈不知多久前一直在閃,顧南看了一眼,是唐蘇蘇的信息,說自己在門外讓他拴好三毛。顧南将信将疑地推開大門,平視沒看見有人,不過鑒于他平時平視也看不着唐蘇蘇,他習慣性地低頭,發現自己腳邊正縮着一團。唐蘇蘇雙手抱腿蹲在門邊,聽見開門聲眼睛亮了些,擡頭眼巴巴地看着他。
這是蹲了多久…
完成一人一狗的位置轉換,顧南給三毛的家鋪上一層防雨布,考慮着跟唐蘇蘇商量一下讓它晚上回來睡,結果一進屋發現唐蘇蘇直接躺倒在沙發上閉上了眼睛。
去逛街淋不着雨的吧,衣服也沒濕,顧南只當她是玩累了,也沒理會,繼續上分去了。等他不知道是排了幾局再看過去時,唐蘇蘇裹着個不知道是誰的外套縮在沙發上,臉蛋紅撲撲的。
顧南走過去跟她說了句話,她也是愛理不理,從喉嚨裏擠出一個嗯,聲音黏黏的。他覺得不對,伸手摸了下她的額頭。
顧南:“你發燒了。”
唐蘇蘇:“嗯…”對她來說類似于家常便飯。
唐蘇蘇自幼體弱多病,稍微着點涼就會感冒發燒,她今天露着胳膊露着腿在外游蕩了一天,吹完商場的空調吹回家路上的冷風,這個結果她自己都預料到了。
有點頭疼,顧南揉了揉後腦的頭發,倒不如不讓她出去了。
他拿過來一條毯子,大大咧咧地丢過去給她蓋上:“藥在哪先吃藥,啊不對,你還沒吃飯。”他在她身邊挖掘出一小塊地方坐下來,劃開手機:“想吃什麽?”
唐蘇蘇(弱弱地):“想吃麻麻做的蛋花湯…”
顧南:“…太難了下一個。”
唐蘇蘇:“想吃麻麻做的皮蛋瘦肉粥…”
顧南:“你這會兒能別老想着你媽麽?”
唐蘇蘇:“生病了想麻麻…”說完噘着嘴要多可憐就多可憐的樣子,原本就是個球還滾來滾去,翻過身不理顧南,沒一會兒小聲的嘤嘤嘤傳來:“世上只有麻麻好…沒媽的孩紙…”
顧南:“行行行行行皮蛋瘦肉粥皮蛋瘦肉粥!”生病了戲還那麽多。
唐蘇蘇側頭看了他一眼。
顧南:“你媽做的是不可能了,這大老遠的你也不能把她老人家折騰過來給你煮粥吧。”
唐蘇蘇抿了下唇不說話,算是認同他的說法。
顧南點開外賣軟件找了一圈,這個時間賣早餐的店都關了,剩下幾家非專業賣粥的,只有普通的白米粥黑米粥之類,沒有皮蛋瘦肉粥。顧南放下手機,小心翼翼地問了一句:“那個…普通的白粥…”
唐蘇蘇:“世上只有麻麻好,沒媽…”
顧南蹭地站起來,抓了個抱枕丢掉她懷裏:“閉嘴等着!”
唐蘇蘇把抱枕放到毯子裏抱着,咯咯地笑了笑,愉快的聲音傳來:“皮蛋在冰箱上層門邊瘦肉在下層第二層。”
她倒是門兒清!
顧南回頭看了她一眼,啧了一聲。
粥倒是不難,不過這皮蛋瘦肉是加進去就可以的嘛?保險起見顧南搜了一下,根據百度來的做法,裏裏外外忙活了半個多小時,皮蛋瘦肉粥終于有了點樣子。他倒出一碗粥走到客廳,見唐蘇蘇裹在毯子裏,呼吸均勻,不知道是不是睡着了。
就那樣看了她一會兒,顧南将粥放下,踢了踢沙發:“起來吃飯。”
唐蘇蘇強撐着身體坐起來,把懷裏的抱枕放到一邊,雙手縮進毯子裏,把自己跟只粽子一樣包裹起來,吸了吸鼻子:“好吃嗎?”
顧南:“沒你媽做的好聽。”說完指着她:“你再敢唱歌試試。”
唐蘇蘇沒精打采的,只是橫了他一眼,從毯子裏伸出一只手。她穿着短袖,又在發燒,冷的到現在也沒緩過來。這樣突然露出一只手臂,打了個寒顫,右手臂上迅速出現一層雞皮疙瘩。顧南也注意到這點,把她的手又塞回被裏,拿起粥用勺子攪了攪,舀出一勺放到她嘴邊。
唐蘇蘇試探性地用嘴唇碰了下,然後反射性地躲開:“燙燙燙燙燙!”
明明是只兔子卻長着貓舌。
顧南壓着心裏的火,又把粥攪和了一遍,喂給她一口,那眼神像是在說不吃殺了你,唐蘇蘇有點小怕怕,不敢出聲,湊過去把粥喝掉。
就這樣大半碗粥見底,唐蘇蘇一言不發。最後是顧南沉不住氣,問了一句:“評價呢?”
“評價?”唐蘇蘇瞪大眼睛一臉茫然,“我鼻子都塞住了嘗不出味道。”
嘗不出味道給你喝白粥你不幹!!!
給唐蘇蘇灌了水喂了藥,顧南在沙發上坐下,整個人靠在沙發背上,手臂捂住眼睛,打發唐蘇蘇去睡覺。
顧南:“滾回樓上睡覺。”再不把這小兔崽子弄睡着估計生病的就成他了。
唐蘇蘇嗯了一聲,保持着粽子的造型就地躺倒。
顧南又重複了一遍:“回樓上去睡。”
唐蘇蘇又嗯了一聲,閉着眼睛一動不動。顧南走到她面前蹲下,又摸了摸她的額頭,剛吃的退燒藥還沒見效,她眉頭緊蹙,十分難受的樣子。
顧南:“這裏冷,回房間去睡。”語氣輕了一些。
唐蘇蘇沒有睜眼,只是流露出可憐兮兮的表情,聲音像只小貓一樣:“不想動…”
卧室都在二樓,她的房間又是最裏面一間,唐蘇蘇都能預知到自己拼着老命爬上去後累成三毛的樣子。
不,三毛還是個出生就帶證的名貴品種呢,現在這德行的她也就是累成土狗。
顧南略沉吟,俯身直接将她打橫抱起。唐蘇蘇猛地睜開眼睛,一臉震驚的看着他。對方什麽話也沒有,抱着她輕松得跟捧着個抱枕似得。
粗暴地把她扔到床上,顧南扯過被子,就着毯子一起給她蓋上。他把她包的嚴嚴實實,只露出一個小腦袋,雙手抵在她脖子兩側壓實被子,目光略兇狠。
顧南:“睡覺!”
唐蘇蘇委屈巴巴地眨了兩下眼睛,閉眼睡覺。
總算解決了一心頭大患(…)顧南出去把剩下的那點粥喝完,又從冰箱裏找了點零食填肚子,等他單排完一局,竟鬼使神差地放下了鼠标,走到樓上悄悄推開唐蘇蘇的卧室門。
唐蘇蘇聽見有聲響,睜眼看了一眼,發現是顧南又過來了,重新閉上眼。
顧南:“沒睡?”這都半個多小時過去了,應該睡着了。
唐蘇蘇細細地嗯了一聲:“睡不着…”完了又露出小可憐臉:“難受…”
第三次摸了一下她的額頭,感覺熱度有所減退,顧南拉了把椅子在她床邊坐下來。唐蘇蘇把嘴巴也藏在被子裏,露出一雙小眼睛亮晶晶的,她反複瞄了顧南好幾眼,突然笑了出來。
唐蘇蘇:“南哥你戴眼鏡真好看。”
顧南:“…”
唐蘇蘇:“以前戰隊裏野郎哥哥和我哥是顏值擔當,等你官宣了估計他們的女粉都要倒戈了。”
顧南對這些贊揚毫不動搖,貌似是已經習以為常,他催促了一聲讓她趕緊睡覺,語氣雖然嚴苛但表情卻十分柔和。
“我每次生病的時候…”唐蘇蘇擡眼,又偷偷瞄了他一眼:“我哥都會唱歌給我哄我睡。”
顧南:“你哥不在。”
唐蘇蘇:“世上只有葛格好,沒哥的孩…”
顧南忍着火氣摸了把額頭,盡量不發出長嘆聲,咬着後槽牙問:“唱什麽?”
唐蘇蘇眼睛裏來了光:“葫蘆娃。”
顧南:“……”
他忍,誰叫不把她哄睡了他也別想消停呢。
顧南揉了揉眉毛,為難地開了口,卻發現自己根本不會唱這首歌。
顧南:“這歌怎麽唱來着?”這麽多年早就忘了。
唐蘇蘇丢過去一個鄙視的小眼神,滿臉嫌棄。然後裝模作樣地清了清嗓,用她的娃娃音給他回憶童年。
“葫蘆娃~~葫蘆娃~~一根藤上七個瓜~~~風吹雨打~~都不怕~~啦啦啦啦~~~叮當當咚咚當當~~葫蘆娃~~叮當當~~”
歌還沒唱完,她整個小腦袋被顧南的手摁住使勁往被子裏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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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這樣坐在床邊看着唐蘇蘇,顧南不知何時起也困意襲來,有一下沒一下地打着盹。隐約間聽見樓下吵吵嚷嚷,應該是其他人回來了,顧南看了看門外,臨走前順手給唐蘇蘇掖了掖被子,出門。
正好唐瑾剛換好衣服從房間出來,看見顧南從唐蘇蘇房裏出來,氣氛略微尴尬。
顧南解釋:“她發燒來着。”
唐瑾:“發燒了?”說着要進門,被顧南攔住。
顧南:“已經睡了。”
唐瑾:“睡了?”說完看了看唐蘇蘇的卧室門:“你哄她睡的?”
顧南:“…”貌似拒絕回答這個問題。
唐瑾:“她真睡着了?你摸她頭了?”
顧南:“摸頭?”
唐瑾:“她生病的時候得有人在旁邊摸她頭發她才能睡着。”
顧南一臉懵圈,所以那首葫蘆娃是怎麽回事?
唐瑾擺了擺手,繞過顧南:“估計是沒好意思跟你說,裝睡呢吧。”
沒好意思說?她要聽葫蘆娃的時候挺好意思的啊。
在顧南狐疑的目光下,唐瑾輕聲推開唐蘇蘇的房門,“蘇蘇啊,睡了嗎?”
蜷在被子裏的那一坨一動不動。
唐瑾下意識嗯了一聲,不信邪,再問:“蘇蘇,真睡了?是哥。”
是誰都沒用,唐蘇蘇還是一動不動,呼吸平穩。
唐瑾[哆啦A夢吃驚JPG]回頭看向顧南:“真睡着了?”
顧南聳肩,把他拉出來,重新關好門。那邊唐瑾有些摸不着頭腦,還沒從“自己沒在身邊生病的妹妹也能睡着”的打擊中緩過來。唐瑾快走兩步,跟上已經走到客廳的顧南,拉住他追問。
“你到底怎麽哄的她?”
顧南面無表情,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沙發邊看熱鬧的吃瓜群衆,生無可戀。
難道真的要他在大庭廣衆下唱一曲葫蘆娃他們才甘心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