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 91 章 ##來信· 适應不良

##第 91 章 來信· 适應不良

(接前)

但是,根本就沒有過大周的人,因為沒人能做到每周工作40小時。甚至于,即便有人希望主動工作滿40小時,那也不可能辦到——這裏的很多工作都盤根錯節,一個任務往往拆給兩到三個部門同時協理,而每個部門的權責又都非常有限。

這種分工使得任何一個人都受着牽制,其他人不工作,你也就沒法工作。刨除掉每天喝喝咖啡聊聊天的時間,我保守估計烏連的公職人員每周工作時間在28小時到30小時左右。

我真是不理解,我想起在阿斯基亞,大家對待工作的态度都是勤勤懇懇,因為工作不僅僅是一份糊口的手段,而且也應當是一個不斷使自身更完整、努力尋找自身使命的過程。空領一份薪水,但卻在可以預見的未來浪費作踐自己的人生……這樣真是令人惱火!

他們完全不知道自己當下享受到的物質生活有多豐厚,多難得,荒原的存在對他們中的某些人來說是「真實性有待檢驗」的「獵奇故事」,而螯合病則是政府為了「限制公民自由」而誇大其詞編造的「陰謀」之一。

想想那麽多人在荒原上流過的血……我覺得我永遠不可能和這些人成為朋友。

我已經想你們想到發瘋了。

多娜

25/10/4623

……

……

發件人:多娜

日期:22/01/4624

收件人:*****

郵件标題:震驚!ahgas內部極優水銀針竟立志成為同樣優秀的裝修工人

親愛的簡:

昨天我剛剛收到了來自總部對我上一季度的工作評估,結果是a++(雖然是非常難得的成績,在不過也我意料之中啦

上一封信和你提到的老房子,我想來想去還是買下來了,手續真是辦得我脫了兩層皮。因為還沒有成年的關系,我只能委托ahgas的後勤以集體財産的名義将房産購入,并贈與到我名下,距離我真正拿到這間房子還有五年的時間——二十歲!我真是殷切期盼她的到來!

這間老房子雖然有個漂亮的後花園,但它畢竟已經有近兩百年的歷史了,想搬進去,第一件事就是要重新翻修,這件事只能我一個人來做,你知道為什麽嗎?我和你講件小事,你就明白了。

上個月,我辦公室的陽臺漏雨了,因為平時我喜歡在陽臺上辦公,所以立刻聯系秘書來修,結果秘書看了以後表示,這不算「緊急情況」下的損壞,所以我只能先提交申請,然後排隊等待上面派修理工下來。

我問這一般要等多久,秘書查看系統以後告訴我,七個月。

我說這不行,我不能等這麽久,秘書被我磨得沒辦法,最後她想了一個招:我自己聯系一個房屋修補公司的泥瓦匠過來先修着并墊付錢款,相關費用,我可以走「辦公損耗」報銷,雖然錢還是得等年底才能報銷,但這樣我至少能立刻找人來解決陽臺的漏雨問題。

你以為這就完了嗎?不!

我預約了那位泥瓦匠三天以後的時間,約定時間是上午9:00,結果他9:25才晃晃悠悠地出現在我辦公室門口,接着,他架着梯子上陽臺頂看了看,告訴我今天沒發修,因為一些這樣那樣的原因,這不是普通的滲漏,他沒帶夠材料。

第二天,到9:44了他才姍姍來遲,這次他大概是準備妥當了,調好了需要的東西就上房開始工作,我聽着他唱歌唱了快一小時,十點半他下來,告訴我完成了一半,但介于明天是周六,所以他下周一上午9:30會再來。

周一,他終于在9:30準時出現了,然而這次他上房半小時不到,天就開始下雨,他收拾起東西就準備離開,說今天天氣不好,明天繼續——我拒絕了他這個提議,付了他一半的工錢讓他趕緊走人。

然後,趁着下班前的最後半小時,我自己去附近的五金店裏找老板娘買了一塊防雨氈和半桶瀝青,我上了房頂,找到了漏雨的地方,不到一刻鐘就把問題搞定了。

我以前一直覺得「專業的事交給專業的人來做」是真理,但是,誰來判斷一個人是否真的「專業」呢?這次老房的裝修,我已經從圖書館借了好幾本相關的工具書,這一次無論如何我都要先上手試試,等撞上實在邁不過去的坎再說。

你還記得之前有一次,你我還有圖蘭三個人一起在我的房間裏談天的事嗎?那時我們聊到荒原上的檢疫措施,我曾經說,兩次螯合物潮,算是給宜居地和其他荒原的人都敲遍了警鐘,現在我必須收回這句話,完完全全地收回。

這半年來我一直強忍着一些焦躁和怒火,在烏連,大部分防疫措施形同虛設,人們像應付一樁苦差使一樣應付這些事情。如果有今時今日這裏突然爆發出螯合病,我敢斷言它只會陷落得比荒原更快,也更加徹底。

這話我不該說,因為我的任務就是避免這一切發生。但我還是覺得我們陷入了一種悖論——在最開始,我們設置了幾百道與螯合物相關的有效防線,即便有個把防線在極端情況下失靈,剩下的那些依舊能将危險抵禦在外。

正因如此,宜居地才能固若金湯,成為一處世外伊甸。然而,這裏的人被保護得越好,他們就越意識不到外部的危險,意識不到一些微小的變化與這裏的每一個人都息息相關,繼而越是松懈。

當防線從內部潰爛,根本不需要多麽大的外力——它自己就會自行崩塌。

哎,不說這些了,我在宜居地內的生活真是步履維艱……但往好處想,至少等到你正式離開基地的那一天,這兒就能有一棟收拾得漂漂亮亮的阿斯基亞風情院落請你喝下午茶了。

期待那一天的到來,希望你一切順利。

你正在向泥瓦匠進化的朋友

多娜

22/01/4624

赫斯塔一封一封地往後看,莉茲的每封郵件都寫了一些她生活中的小事,像是因為年齡差距過大找不到和同事的共同話題而煩惱,偶爾以水銀針的身份參與當地警方針對犯罪分子的圍剿并成功營救了人質,更有那麽幾個令人惱火的時刻,她不得不翻遍ahgas與聯合政府合作綱領的文件細則,牟足一口氣,與烏連一整個冗沉的行政系統相對抗……

諸如此類的故事,生動又鮮活。

這快半年的時間,莉茲始終在努力熟悉烏連的政府架構與安防架構,并且在最近才終于有些開竅之感。目前她已經在鄰省另一位水銀針的幫助下,開始重啓省內荒廢了好幾年的螯合菌監防計劃。

看完最後一封信,赫斯塔将手機貼近心口。

看得出來,莉茲的這半年過得很艱辛,也很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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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xclusive of dwsn team##第 92 章 重逢

接送赫斯塔的汽車停在了離聖安妮修道院的不遠的空地上。

原本坐落着主教堂的地方,如今已經修了一座四米高的聖修女悼念碑,在略有些陰沉的天幕下,它呈現出礁石一樣潤澤的灰黑色。

在石像下面,有金色數字蝕刻在同樣灰黑的石面上:19-03-4623

赫斯塔在聖修女的石碑下停下了腳步,目光從日期的數字慢慢上移,直到與石像低垂的眼眸交彙。

僅僅過去了一年,除了不遠處幾塊斷井頹垣仍能看出當年大火的痕跡,這裏的一切都被春日裏郁郁蔥蔥的草木所覆蓋。

赫斯塔撥開草木向修道院的更深處走去,很快找到一塊墓——這是她去年在訓練前專門來立的,不過石板下沒有埋葬任何人,只有兩把十字架和一把銀鑰匙。

這一天,她在碑前放了一束花,并花了兩個多小時的時間除草,擦拭墓碑,而後在碑前站了很久。

“我回來了。”

赫斯塔低聲說。

“再見。”

……

……

4624年十月,圖蘭、迦爾文離開譚伊的預備役基地。

圖蘭成功申請到當年ahgas-第一、三區聯合培養計劃的名額,前往位于第一區的阿倫特大學醫學院就讀。

迦爾文編入預備作戰部隊,并于當年12月正式參與第三區西北部荒原的螯合物殲滅作戰,戰績卓越。

4625年十月,黎各離開基地,編入預備作戰部隊。

次年二月,黎各與所在隊伍在荒原巡視途中遭遇螯合物襲擊,黎各在與主隊失聯的情況下成功預判到附近荒原爆發螯合物潮的事實,及時向附近工作點發出了警報,不僅将本隊傷亡降至了最低,且為邊境宜居地争取了寶貴的作戰準備時間,被授予第三區自由功績勳章,成為獲得這一勳章的人員中最年輕的一位。

4626年七月,南部宜居地防線重振完畢,第三區聯合政府對一些崗位上表現突出的成員進行了褒獎,其中,莉茲由少尉晉升為中尉,并獲得在烏連招募民間志願者的特殊權限。

……

……

4627年春,一個細雨不停的清晨,莉茲提着一個小行李箱,快步從靠站的列車上跳了下來。

她剛剛從鄰省出差回來,今明兩天是她的調休假期,但莉茲行色匆匆,顯然沒有在休假的惬意。

這一切只因為圖蘭和黎各兩人會在今天上午十一點乘車抵達烏連,她們将在這裏待上三天——這是自4623年基地分別後,三人的第一次碰頭。

唯一的遺憾是赫斯塔無法前來,她沒有解釋原因,剩下的三人都非常默契地不詢問。

從4623年的秋天到現在,基地有兩個人一直沒有出現在畢業名單上,簡就是其中一個。

基地總是有基地的安排,如果簡沒有主動提及,那必然是因為她也不能說。

莉茲乘車回到辦公室,這是她一向出差的習慣——在回城的第一天,即便是假期也要先回辦公室一趟,以便快速處理一些重要但不緊急的積壓任務。

早晨7:30,莉茲走進了辦公室,她将兩只用紙包着的牛角面包和一杯咖啡放在了桌上,并擡頭看了眼時間。

挺好的,接下來她可以在這兒一直坐到10:15,這兩個小時足夠她處理很多事情,再之後,就可以出門去接圖蘭和黎各了。

7:45,一個電話打進了莉茲的辦公室,她有些意外,但還是很快接起。

“你好,哪位?”

“您好!多娜中尉!這裏是保衛科!您有一位訪客!”

莉茲颦眉,“訪客?誰?”

“是一位女士,希望能見您一面。”

“她的姓名?”

“呃……她說不方便告知。”

“那就讓她預約我後天上午的時間,今天是我的假期,我不見訪客。”

說罷,莉茲挂下了電話。

然而,沒過多久,電話鈴又響了起來。

“你好?”

“您好中尉!她說,她今天務必要見到您,否則她就不走了。”

“不走了?”莉茲狐疑地眯起了眼睛,“她……長什麽樣子?”

“黑頭發,黑眼睛,呃,長發,戴眼鏡,還有——”

“我知道了。她不走,就請您幫個忙,趕她出去。”

莉茲再次挂斷了電話。

電話沒有再響,不過很快,莉茲聽見外面的走廊上傳來兩人的腳步聲——顯然,以這裏其他職員的習慣,他們不可能在不到八點的時候就趕着來上班。

仔細辨認腳步,其中一人應該是樓下保衛科守衛的大皮鞋,那麽另一位顯然就是今天這位不速之客了。

這種情況在烏連并不少見,雖然這裏理論上也是公務員們辦公的地方,閑人等不得入內,但實際上,官僚們內部并不将此地視為市政系統的一部分,故而很多規章制度即便執行得馬馬虎虎也沒有人會追究。

只要來訪者衣着光鮮,名頭響亮,看起來像是個有身份的人物,那麽,這裏的保衛科很少會阻攔。

一般這種情況交給秘書去周旋會比較合适——但秘書們這會兒根本沒上班。

很快,外面響起敲門聲。

莉茲并沒有停下自己伏案工作的筆,她頭也不擡:“請進。”

門從外面被打開,然而,沒有人說話,對方似乎也沒有踏進辦公室一步。

“多娜中士……不,中尉,好久不見了。”

這個聲音讓莉茲感到有些陌生,可陌生之中,又有那麽一點說不清道不明的熟悉。

而且她說“好久不見”……

莉茲擡起頭,盡管第一眼看到來人時,眼前人的裝扮與她昔日印象中的故人完全不符,可莉茲還是一眼認出了她。

這人一身高領黑裙,手中提着一把花傘,身型挺拔。

她的眸子不知為什麽從藍色變成了黑色,發色也完全變了,但那雙眼睛依舊像從前那樣明亮、機敏,永遠帶着一點對周遭事與物的警惕。

四年不見,她的個子一下竄了起來,記憶裏那個瘦弱的小女孩遠去了,此刻的她像一棵楊樹,在春雨裏舒展了枝條,每一片葉子都精神抖擻。

莉茲立刻站起了身,快步走向站在門口的女子,一聲“簡”幾乎是被她牢牢咬在了嘴裏,才沒有喊出來。

“優萊卡,我是優萊卡。”赫斯塔向莉茲伸出了手,“真高興再見到你,多娜中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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