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8 章
啪的一聲,刻着醒神清心符紋的醒木被說書人一拍,符紋的力量随着聲音散播開去,叫這一堂的人都靜下心來看着他。
——這符紋也是個小手段,否則若是帶上什麽強制的意味,可落不得說書人的好。畢竟這裏看都是修士,哪怕修為高低不同。
說書人在這陽靈府也混了數十年,對這“萬人矚目”的場面更是心頭不慌,反倒是極為享受,開始細說故事。
開頭自然是些背景介紹,也不需他費神編撰,這修真界千年萬年的事兒還少嗎?
“話說一千二百餘年前,坐妄山魔修掘出一殘缺不全之遺骸,正是那魔族遺骨。本就肆意妄為的魔修,見這遺骸,便生了借此更進一步的心思。”
“卻不知這屍骸之主極為強大,便是化骨便是殘缺不全,卻也非是他們所能駕馭。一時貪婪,卻叫自己成了那屍骸殘念的傀儡。”
“這叫我說呀,也是他們自作自受。可這天地之間也非是只有他們魔修啊。”
“魔修害人吶。本就弑殺的魔修自此更是為禍人間,好在雖是魔修狡猾,可最終也叫正道發現其陰謀。只是這旁門左道,用人命做填,反倒是叫正道為其所牽制。”
“其後妖族也不堪魔修殘害,與正道聯手。”
“只是哪知道偏生到了這最後的關頭,妖修之中竟是出了叛徒。”說書人說道此處,便有些氣憤。
——他的說書技巧爐火純青,不論語氣、神情都能引人共情。
只是這到底是說了多少年的老黃歷了,所以那些覺得自己都能将之倒背如流的人,還是紛紛出言噓說書人,可說點正經故事故事吧,在這些陳芝麻爛谷子的事上多費唇舌作甚?
這些言朔卻是聽的極為認真,誰叫他們都是鄉下妖呢。還不敢亂找人打聽事兒,也只好每天花點茶水錢,來聽說書人說雜七雜八的故事。
只是聽到妖族之中出了叛徒那句時,卻似有人在他腦中說了一句,不是這樣的。語氣輕卻篤定,但言朔想尋來去,卻又恍然像是自己幻聽。
他微微擰了擰眉,但最終沒有結果,他也只能放棄。總不至于撬開自己的腦子去看看出了什麽毛病吧?
——至于那段歷史的真假?言夙不是親歷者,又哪裏說的清楚?
而且,聽說書呀,他口中的情節故事,哪能都當真?就算是說些修真界的“時事”,也還不知道他誇大了幾分呢。
緊接着言朔就聽到說書人口中說的一個邪修的故事,他聽着還耳熟。
但是他實在也不能相信,那其中一劍破萬鬼的修士就是他自己。
所以,大抵是個巧合吧。畢竟當初的人,只有他們和玉清宗那三個弟子,總不至于是那三個人出去給他“揚名”了吧?
那三人也不像是這麽沒譜的,何況他還在這陽靈府中他們是知道的,總不會沒腦子舞到他面前的。
——那三人自然不會這麽無腦,可是受了傷,師門長輩、師兄弟們關心,他們總得說說情況吧?只是這些說法到了旁人耳中又是個什麽“藝術加工”,那又有誰能控制的了呢?
言朔覺得今天怕是沒有“更精彩”的聽了,倒是一旁的竹靈音和黎謹聽的津津有味,他們也聽出幾分這是他們“親身經歷”的事的味道,卻誰也沒想着去跟說書人掰扯。
這是誇他們老祖呢,他們樂在其中還來不及,哪會去給人家拆臺?
這時,烏晏也回來了。
一坐下就灌了一大口的茶水——這茶水雖是叫做靈茶,但靈氣卻微乎其微。
不過口味還是很不錯的。
烏晏咂摸了一下,這才在兩小妖期待的注視下,輕輕給他們比劃了比劃。
他們是坐在大堂之中的,雖說店家提供了隔音的小陣法,只要控制着音量并不怕旁人能夠聽到——這是在沒有修士以神識查探的前提下。
——修士神識貿然查探是一件很冒犯的事情,所以除非必要也沒有人這麽找事兒。
只是烏晏還是覺得該小心些。
他們帶來的東西雖不是甚珍貴物件,但是品質好,數量也不少。
烏晏可是打探了好幾天,這才終于找到一個好買家——雖然價格不是最高的,但是做生意很實在,很有口碑。
也總算是他在那地方的幾日功夫沒白費。
想到這裏,烏晏就不由低聲跟言朔說:“但是,以後能不叫我再去那裏頭了嗎?”
——雖說銷金窟那種地方三教九流集聚,消息最是多,可是那裏頭的男男女女真的是能吃人啊。
言朔看着烏晏那神情,頓時沒忍住笑了出來,看他臉色透出幾分委屈,這才收斂了神色。
只是還是忍不住揶揄他:“那可是好些人想去卻去不起,咱們不但讓你去,還讓你公費去,你怎的還不樂意了呢。”
竹靈音連連點頭。一方面是他從來都無條件應和言朔,一方面是他對那地方是真的好奇,可偏偏言朔早早帶他們出來,根本不讓他們去。
還說什麽他們“年紀小小”,去那樣的地方容易引起注意。可是,他覺得他真的不小了。
烏晏撇嘴,要是真有那麽無盡的靈石可揮霍,那倒也還好了,誰不會享受了?
可偏生他是帶着任務去的,而且裏頭修為不俗的修士還不少,他這心頭可一直壓着一塊大石。
那哪還有什麽玩樂的心思?
不過東西都賣了出去,他也能放下心些。就問言朔後面做什麽打算。
“既然有錢了,自然是去花。”言朔道。
他們山上可也缺不少東西呢。
在這個世界,沒有修為就不安全——他們到沒有害人的心思,可是他們是妖呢,這個世界對妖不友善。
所以他即便不執念于修為,也不希望山上的小妖執念于此,但他還是想給大家提供好的環境,讓大家能修煉,能自保,能快樂的生活。
一大兩小帶着一貓,很快就到了一處法器鋪子。
他想看看能不能買到什麽陣盤之類的法器,好能“補齊”他們那個護山大陣的缺漏,畢竟從乾吾的主人、那個老頭的闖山就能看出他們那個大陣說是徒有其表也不為過。
至少對修為較高的修士來說,确實是這樣。
——言朔也不清楚他們的山頭會不會因為妖怪多了,而讓修士看出了“妖氣濃郁”。
最好再尋摸些陣法、煉器、煉丹之類的玉簡。畢竟還是能自給自足為好,他們那麽多小妖,說不定就有誰擅長這些方面。
材料不但比成品便宜些,有些材料他們還能自己種植或産出呢。
至于修煉功法不說各個門派都秘而不宣,即便是能找到一些,怕也是不适合他們妖精,所以言朔索性就不考慮。
他們在這裏挑選,不說挑花了眼,但也有幾分抉擇困難,畢竟他們雖是做了一筆買賣,卻也不能那麽大手大腳的花。
言朔覺得這沒什麽,按需購買嘛。
可人家店家不覺得有什麽問題,卻偏生有人看着不痛快。
——其實主要問題也不在言朔他們身上,只是這少爺此前想要的東西來遲一步,沒撈到手,再看到言朔他們這“小氣吧啦”的樣子,可不就拿他們撒氣。
言朔:“……”沒毛病吧這是?家裏就不能關起來管管?
只是雖然覺得這少年病的不輕,言朔還是不想跟人起什麽沖突,還拉了拉面色不快的瞪視過去的竹靈音。
烏晏抱着黎謹思,也裝作沒有聽見。
反正不過幾句話含沙射影的話,也不掉塊肉,他們就大度的懶得跟這種腦子不好的人計較。
跟這種人計較,還顯得他們沒什麽智商呢。
可慣來被人供着的小少爺,哪有被人這麽無視的時候?便是有掌櫃的在一旁說和都不行,本還只是指桑罵槐幾句,這下就直直沖着言朔他們來了。
掌櫃也是頗為頭疼,這小少爺到沒甚深厚修為,練氣大圓滿也是好多些年了。可架不住家中有些勢力,身後跟的護衛還是築基後期呢。
——人家還不止一個。人修士雖是要“恰飯”,卻也是要修煉的,所以輪值。
這護衛一眼就看出烏晏築基中期的修為,嗯,不如自己,可以剛。
所以他完全沒有勸一勸這少爺的意思,畢竟他了解這少爺的脾氣,他若是勸了,反倒是自己要受氣——畢竟是捧人家的飯碗吃飯,他也不好受點氣就打人家孩子。
不如省點口水,也叫自己舒心一些。
言朔懶得跟他計較,卻也不在人都找上來糾纏的時候還退縮,微微眯了眯眼,就想先給這少年一點教訓。
——自家孩子不好好教,出門在外自然也就要遭受社會的毒打。
然而不等劍拔弩張的兩方正式動手,竄出一個身子弱柳扶風的女人來,巧笑倩兮着走近那少年。
眨眼間就叫這少年看紅了臉。
“喬少爺,許久未見呀。”女人聲音很是清越,卻叫少年聽的骨頭都酥了。
——可見還是年紀小、見識淺,受不得這成熟大姐姐的一個媚眼。
餘音問了兩句這到底是發生了何事。
本就沒發生什麽事兒,純粹就是這少年有火沒撒,沒事找事兒,怎麽好意思跟餘音說實話?
餘音就在這店中,又怎麽可能一點不知道這裏的情況?
只不過她要做這和事老,也不能太突兀不是?
這下少年一說沒什麽事兒,這和事老她做了,言朔等要承她的情,而少年也被她給哄住了。
餘音送走面紅耳赤,跟她約好過幾日見面的少年,轉而看向言朔等人,神色之間盡是和善與安撫。
好一個手段玲珑的女子,修為亦是不差,與烏晏相當。
眉眼流轉間,還叫烏晏心頭砰砰亂跳。
烏晏也連忙擺了個笑臉,雖說他們也并不用人家幫忙,雖說這事兒也不算大,可人家就是幫了忙,還笑臉相迎,他也不好冷着臉,那太不給人臉面。
反倒又要結仇了。
餘音便與烏晏聊了起來,簡單通了姓名,就說起烏晏等人眼生。
“道友身旁這兩位粉雕玉琢的童子,不知是您的徒弟還是親眷?”
看着烏晏和竹靈音,餘音一副很是喜愛的樣子,好似眼眸之中都有着星光。
——雖說漂亮可愛又乖巧的娃娃誰都愛,可言朔沒來由的渾身一寒。
可能,餘音在那少年眼中是成熟有韻味的大姐姐,在其餘男子眼中是風姿綽約、儀态萬千、吸人眼球的女修,但在孩子的眼中,那就是個可能随時會捏臉rua頭的怪阿姨?
言朔雖覺得自己這般想是有點不要臉并有些冒犯人家女修,可若不是這樣,那他怎麽就覺得這麽古怪呢?
言朔:其實我也不是真小孩,我不該有這種感覺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