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千月走到祁風身邊的時候, 之前那個矮個子玩家早就跑了。
祁風仍舊是那副冷淡的模樣，從表情上看不出來任何問題。
但只要這會兒有其他人在旁邊的話就能發現，這位NPC此時的情緒似乎有些奇怪。
像是……
在克制着什麽。
千月同樣在克制——克制自己的不爽。
一想到自己是因為商城裏的東西賣地太貴了、遭受了一場無妄之災, 千月就是一陣窩火。
原本她是打算憋着的，可一看見祁風那仿佛戴着面具的平靜樣子, 她就憋不住了。
千月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看戲好看嗎？”
祁風：“……”
千月并不知道，她這樣其實就是一種典型的親昵表現, 因為人們在面對自己信賴得過的人的時候, 潛意識裏都不會收斂自己的小情緒。
不過千月自己顯然并沒有意識到她對待祁風的态度有多特殊, 她只不過是剛好想到，就直接做了。
至于祁風……
秉承着不能暴露身份的原則，祁風原本是打算少說話、甚至有可能的話盡量不說話的, 可對上千月那雙眼睛，他又有些遲疑。
如果不回答的話，千月會不會不高興？
萬一她一不高興，又突然做出像上次那種…呃那種……容易讓人誤會的事怎麽辦？
祁風表面淡定，心裏卻慌亂地不行。畢竟對面這人可是逼急了什麽都做的出來。
沒開直播之前, 他好歹還能借用職權之便抹掉系統錄像, 現在開了直播……
千月：“啊對了，上次的問題你還沒回答我呢。”
一聽見她說什麽上次的問題, 祁風頓時眼皮直跳。如果他沒記錯的話, 之前那一次似乎也是這樣。
嘴上問他是怎麽想的, 說是想盡快解決好、方便給父母交差，最後卻又趁他不注意的時候突然做出些奇怪的舉動。
“……”
一想到這, 祁風頓時呼吸一滞，腦海中不由自主地閃過上次的那些畫面，心跳也跟着亂了幾拍。
他根本來不及細想千月究竟指的是什麽問題, 連忙垂眸避開她的視線，面上仍舊波瀾不驚。
“抱歉，本人無權幹預玩家行為。若您有任何訴求，可在游戲結束後向客服反應。”
一長段官方話術，男人背地面不改色。
千月：“這樣啊……”
她故意拖長了調子，示意他幫自己打開購物界面。
指尖在“武器”那一欄輕輕點了一下，目光落在某個明顯還有貨的商品上，千月忍不住擡起頭來揶揄地看了對方一眼。
9mm子彈，庫存剩餘45份。
然而祁風卻像是完全沒有察覺到對方的目光似的，一如既往地半阖着眸子，目不斜視。
但事實上，心跳如擂鼓。
不過好在觀衆是看不見購物界面的，所以他倒不怕自己的謊言被戳穿。只要千月不主動聲張，這件事只會有他們倆知道真相。
誰知下一秒，千月突然皺眉道：“我好像聽到了一點奇怪的聲音。”
祁風：？
旋即又像是意識到什麽，祁風呼吸一頓，抿着唇繼續裝死。
千月卻故意直勾勾地盯着他：“好像真的有聲音啊……咚、咚、咚的——啊，越來越大聲了。”
祁風：“………………”
這家夥，絕對是故意的。
祁風才不相信自己的心跳聲有她說的那麽明顯。但奈何對方總是能一本正經地說出這些容易讓人誤會的話。
要不是他早就做好了心理準備，這會兒恐怕已經是面紅耳赤了——不過再這麽聊下去的話，估計就真的藏不住了。
祁風不得不輕咳一聲，冷着臉岔開話題。
“距離購物結束還有五分鐘，請玩家抓緊時間購物。”
祁風盡量讓自己的聲音保持正常，但仔細聽的話還是能發現這語氣似乎和他面對其他人時有些不同。
千月聳肩：“好吧。”
見他連這種話都搬出來了，千月知道他是真的緊張了，索性見好就收，不再繼續逗他。
然而千月身上其實一分錢都沒有——那兩人的背包她還沒來得及打開，所以也不知道裏面究竟有些什麽。
五分鐘時間也不夠她整理戰利品的，所以她幹脆就一邊百無聊賴地在貨架上随意翻動，一邊和祁風唠嗑。
當然，大部分時候，都是她一個人在講。祁風要麽不回答，要麽采用官方話術迂回，模棱兩可。
但偏偏千月總是能夠找到一些刁鑽的角度。
千月：“啊對了。說起來差點忘了一件事。整個沙漠那麽大，在這個副本裏，你是只會出現在綠洲，還是沙漠裏也會去？”
一來就是這種涉及機密的問題。
祁風：“……抱歉，無可奉告。”
千月了然：“那就是只會出現在綠洲了。”
雖然用的是肯定的語氣，但她說這話的時候卻是一直盯着祁風，企圖從他的臉上找到答案。
祁風面無表情地裝死。
片刻後。
千月點點頭：“看來果然是只會出現在綠洲。那就好辦了。”
祁風：“……”
雖然真實情況确實和這個差不多。因為沙漠地圖太大，為了方便交易，十次裏有九次左右他都會直接出現在綠洲——但是千月究竟是怎麽看出來的？
祁風心中疑惑，但是又不好直接問，只能把問題塞進了肚子裏。
這時候千月已經關掉了購物頁面，轉而對那頭高大的駱駝産生了興趣。
千月：“你這頭駱駝還挺大的，叫什麽名字？”
祁風沉默地看了一眼千月，不明白她為什麽會問出這個問題。
美工組為了搭配他的造型而要求加上的一團數據而已，誰會想到給它起個名字？
“嗯？”千月轉過頭來，似笑非笑地看着祁風。
男人頓了頓，沉默地打量了一眼四周的環境，最終憋出一個名字：“……黃沙。”
千月：“黃沙？”
一聽就是現起的，看來這人起名字的本事和自己沒什麽差別。
不過黃沙本身似乎對這個名字并沒有太大的反應，依舊任勞任怨地站在那裏，它看起來幾乎有兩米多高，背上背着貨物，脖子上系着鈴铛，看起來好不威風。
千月趁機摸了兩把，又道：“我的那頭叫呼嚕，還挺聰明的。”
提到呼嚕的時候，千月又瞥了一眼祁風，那了然的眼神讓祁風不由自主地又咯噔了一下，心中無奈又好笑。
——果然什麽都瞞不過她。
呼嚕再怎麽聰明，也只是一頭駱駝而已。
千月休息之前，怕它不小心再次吃掉用來固定遮陽網的仙人掌刺，所以她特地将它用尼龍繩綁在了帳篷旁邊的另一個仙人掌上。
并且是綁地牢牢實實的。
千月可以确定自己的尼龍繩綁的完全沒有問題，除非是呼嚕把整個仙人掌都啃斷了，否則它不可能自己跑出來。
但事實是，它不僅跑出來了，還正好是卡在關鍵時刻跑出來的，一出場就派上了大用場——這其中究竟是誰的手筆，結果不言而喻。
千月笑眯眯地看着祁風。
“……”後者被她那揶揄的眼神看得十分不自在，随之而來地又有些惱怒。
事實上他也不知道自己當時為什麽會突然想要幫忙。但事情都已經發生了，他也只好強裝鎮定。
他一臉漠然地想：他并不關心一團數據叫什麽名字。他只想趕緊離開這裏，遠離千月，遠離這種奇怪的心情，盡快回歸到正常的工作狀态。
下一秒——
“咳，挺好的。”
……
總之最後五分鐘，祁風可以說是過的格外地煎熬。
時間一到，他便頭也不回地走了，心想等這次副本結束後，他一定要和千月好好談談關于在游戲裏怎麽假裝不認識的事。
然而祁風滿心以為自己掩飾的十分成功，卻不知道彈幕從他們見面不久之後，就開始逐漸往倆人都不曾想過的方向發展。
「扁舟子：你們有沒有覺得……這兩個人之間的氛圍怪怪的？（壞笑.jpg）」
「choco蟹：嗯？哪裏怪了？不過有一說一，這還是我第一次在這麽近的鏡頭當中見到崽崽～」
「哪裏有風寶哪裏就有我：崽崽的顏是真的能打，這麽近也這麽好看。」
「短刀都是小天使：第一次這麽近看+1，之前好像就有主播想故意蹭NPC熱度，結果一靠近就被警告了。」
「柚子：你們說的是那個誰誰吧，我昨天去14號直播間的時候，發現機位已經易主了2333」
「扶搖仙：我記得還有人趁機想去調戲風崽的，最後被風崽單方面宣布拉黑三天。可憐的玩家也不知道在這個副本結束前還有沒有機會補給2333」
正好這時候千月提到了綠洲的事，祁風沉默了半天，最後做出了官方式的回應——“無可奉告”。
然而明明他說話的內容都是中規中矩的，可看着鏡頭中祁風的神情動作，衆人總覺得哪裏好像怪怪的。
「歌川水玉：本來還沒覺得，聽你們這麽一說，感覺他們好像很熟的樣子？」
「納尼：這都第五個副本了，來來去去就那麽多玩家，熟也很正常吧？」
「長門客：不不不，你不懂。多寶商人平時話很少的，就是那種……冷淡風男主的感覺？而且他是紙片人呀！不存在和人混熟這種說法吧？」
「一碗湯：一看到紙片人，我腦子就自動冒出了“攻略”兩個字233，所以崽崽可以攻略嗎？」
「侯貍：這款游戲是有NPC好感度系統的（不過不知道多寶商人是否包含在內），而且學姐的職業是“乞丐”，有天生好感度加成的。」
「日啖荔枝三百顆會上火：抓住一只侯貍！怪不得你上次說你知道主播是誰了，原來你和主播是校友嗎！」
「八月櫻桃：等等，前面刷紙片人的朋友，你們該不會還不知道多寶商人是按照他們工作室老板建的模吧？萬一哪天真人就認識了呢_(:з」∠)_」
「打呼嚕：啥？？？」
「大力水手：居然還真的有人不知道啊。直播剛開就有人扒過了，官方都承認了，這是按照他們老板建模的NPC。」
「駝駝：好心人來了！傳送門在這裏《點擊就看：八一八某游戲NPC的“超硬後臺”》」
……
眼看着直播間裏大部分人都開始讨論起了祁風的真實身份，也有一部分人還在留意着千月和祁風的對話。
尤其是到了後半程，千月沒有買東西卻仍舊留在旁邊和祁風閑聊的時候，不少人都振奮了。
「淺兮：你們都在說多寶商人，只有我注意到小姐姐在面對他的時候笑容似乎多了許多嗎_(:з」∠)_」
「蛀牙先生：我已經想不起來剛剛打架那個人是誰了。美女，你誰？」
「小甜心：回去看了一下回放，是真的诶！小姐姐笑起來感覺完全變了。」
「朝朝：悄咪咪地說，不僅僅是小姐姐給人感覺變了。我感覺崽崽雖然還是那副冷淡的樣子，但是感覺他一直都有在回答小姐姐诶！」
「扁舟子：你們終于發現了！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總感覺小姐姐在撩他哈哈哈。看着NPC一副答不上來話的樣子，我居然感覺磕到了？我宣布從今天開始我就要從媽粉轉成CP粉了！」
「是小仙女吖：被你說地有畫面感了哈哈哈，好想看崽崽一邊生氣，一邊面紅耳赤，又氣又惱又說不出話的樣子啊！」
「戈鳥QAQ：是按在牆上親的那種嗎（狗頭）」
「大哥：我懷疑你們在搞黃色，但是我沒有證據，并且還想喊more多more多！」
不得不說，觀衆的眼睛都是雪亮的。
某種情況下，他們更是可以化身福爾摩斯。
「不夜醬～：提醒各位，慢速看有驚喜~」
「初：什麽驚喜？」
「漣：什麽驚喜？」
……
許多人看見這條彈幕之後，不由得有些好奇，紛紛追問。然而這個ID為“不夜醬~”的用戶卻顧左右而言他，不肯直接說明。
「不夜醬~：嘻嘻，你們自己去看就知道啦！」
不少人被她這态度吊足了胃口，不信邪地倒回去用慢速看了一遍。片刻之後……
「磕到了。」
「謝謝，磕到了。」
「卧槽，姐妹你這眼神太好使了吧！磕到了！！！」
「雖然我什麽都發現，但好像又隐隐約約發現了什麽。總而言之，磕就完事了！」
其他人：所以你們究竟磕到什麽了？？！
不夜醬~：「眼神啊，動作啊，語氣啊之類的，糖都是自己摳出來的，佛曰不可說不可說
言下之意，你們自己快倒回去看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