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在這時,一聲突兀的敲門聲傳來,只有一下。
葉無雙與慕萱對視一眼,慕萱撤去禁制,朗聲道:“何人在外?”氣息他們都熟悉,已經猜出來來者是誰了,慕萱只是不明白此人為什麽會來。
一道冷冷的聲音答道:“龍邪魔君,特來拜訪兩位。”來者正是慕萱和葉無雙一直想找的龍邪魔君,只是沒料到龍邪魔君竟然主動找上門來了。
葉無雙道:“我二人與魔君前輩素昧平生,不知何事勞動了魔君大駕?”嘴上說着,兩人都沒有動身去開門的意思,而是密切注意着龍邪魔君在門外的動向。
龍邪魔君道:“有一事相詢,兩位不肯請我進去坐坐嗎?”
葉無雙站起來打開門,做了個手勢,道:“請。”
龍邪魔君打量了一下房間,看了看慕萱,又看看葉無雙,忽然道:“兩位的關系還真是好,自從上了船便幾乎不曾分離。”
葉無雙冷道:“前輩有話就直說吧。”
龍邪魔君咧嘴笑了一下,道:“惠清真君脾氣果然不小,靜舒真人就安靜溫婉多了。”
兩人皆是心中一動,這龍邪魔君是真的發現了什麽端倪還是在詐他們?慕萱眉頭微皺看了眼葉無雙,葉無雙故作不解道:“魔君在說什麽?”
龍邪魔君手一揚,道:“明人不說暗話,既然本君已經點破了兩位的身份,你們就沒有僞裝的必要了。本君雖然近些年不太露面現身,但兩位的名頭還是聽說過的,我們索性爽快一點。”
葉無雙見他說得那麽篤定。便笑道:“那麽魔君的來意是?”他這麽說,就等于間接承認自己的真實身份了。慕萱也盯着龍邪魔君,做好了準備。剛好她前幾天做了幾套威力較大的陣盤,萬一有什麽變故正好用得上。
龍邪魔君站在房中央,收斂了自身的凜冽殺意。悠然道:“別無他事,只是想來問問貪狼道友可還活着,并确認一下紫天珠還好吧?”
葉無雙神色一凜,繼而輕笑道:“魔君前輩說哪裏話,許多天前我們曾見你與承天真君争奪什麽紫天珠,當時貪狼道友也在。如今過去這麽久了。魔君不管是找貪狼還是找紫天珠,怎麽看也與我們無關吧?”
龍邪魔君道:“兩位不必緊張。我既然前來,且認出了你們的身份,那麽紫天珠究竟在哪裏我自然也心中有數。你們放心,我前來不是讨還珠子的。也不是要找兩位麻煩,真的只想确認一下紫天珠的完好。若你們知曉它的用處,我才真正放心。”
這一切的發生都完全在慕萱和葉無雙的意料之外。龍邪魔君主動上門已經夠讓人驚訝了,但他能言之鑿鑿地要定兩人的身份、一針見血指出紫天珠的歸屬并附帶着疑似殷殷囑托的态度,這就足夠驚悚了。慕萱甚至從他最後的這番話中感受到了如釋重負的意味,這一切真的不是錯覺或幻覺嗎?
半晌後,慕萱才從驚訝中清醒過來,讷讷道:“前輩……我能問問原因嗎?”
他是怎麽看出來自己和師兄的易容下的身份的。怎麽确定貪狼被自己帶走并将紫天珠交出來的,以及這**不明的态度,慕萱想傻了眼也不明白。就是轉不過這個彎來。
葉無雙默默沉思着,眼睛不時瞟過龍邪魔君,不過看得出來他也在等龍邪真君給出答案。
龍邪真君道:“我知道你們覺得驚訝,不過我沒打算解釋太多,信不信由你們。紫天珠我本來也是要交給靜舒道友的,可惜一直沒有找到。這次陰差陽錯之下它回歸靜舒道友之手,正好省了我的事。”
葉無雙道:“恐怕前輩還真得多說幾句。否則我們憑什麽相信你?當年可是你給鳴風樓出的主意,要拿我師妹來血祭祭天!早前更是聽聞龍邪魔君殘暴嗜殺。自私貪婪,名聲不大好聽,你突然這麽殷勤,叫我們如何信?”
不得不說,葉無雙就是葉無雙,當着人的面罵人都這麽毫不留情面。雖然說的都是大實話吧,可龍邪魔君畢竟修為高呀,萬一發狂呢,真的來個即時版的“殘暴嗜殺”呢?
龍邪魔君看了他一眼,道:“年輕人,若以我多年前的脾氣,你今日不死也得殘。看在靜舒道友的面子上,我就不跟你計較了。說到名聲,你葉惠清的名聲也不大好聽吧?人嘴兩張皮,誰說誰有理,本君不在乎那些虛名。至于當年慫恿鳴風樓血祭之事,純屬誤會,我根本就不知道鳴風樓找的人是靜舒道友。還有別的要問的嗎,海邪獸就要來了,本君不欲在船上多留,你們動作快點。”
慕萱道:“其他事情前輩可以不說,但紫天珠一事還請前輩務必說周詳。”
龍邪真君嘆道:“其實葉惠清說得沒錯,以前本君确實是個不折不扣的大魔頭,殺人無數。但我以魔入道,自然無所顧忌,直到有一日我遭了天譴。”
葉無雙冷笑兩聲,道:“一道天雷就把殺人魔頭的良知劈回來了?”
龍邪魔君搖搖頭:“不,是九道。”
葉無雙:“……”
慕萱:“……九道天雷之後,前輩就有所悟了?”
龍邪魔君凝神細思,仿佛又回到了當時的情境中,連語氣也不自覺地帶上了三分迷離。
“直到今日我也不确定當日是真是幻,就像做夢一般……因為是天譴,九道天雷比晉階天劫還要厲害。在我奄奄一息之際,恍惚有一個人影來到我面前,放下一個東西就走了。我拼命想睜開眼睛看看他是誰,可惜傷勢太重,只看到了一個模糊影子。那人放下東西就離開了,一邊走一邊說着一句話。”龍邪魔君回憶道。
慕萱急切追問:“什麽話?”
龍邪魔君嘆口氣,道:“他說他是下凡游歷的神仙,我命本不該絕,他便大發慈悲救我一回。他還說這都是有條件的,不僅要我以後不得随意殺人,還要我協助一位天命之人完成使命,否則即刻天雷加身。”
說完,他攤攤手,無奈道:“我就這樣活生生地從一個魔頭被逼成了好人……”
慕萱這會兒可沒心情聽他開玩笑,她擡眸撞到葉無雙的眼神,立即會意。他們都在想那個疑似神仙的人留下的東西,應該就是鳴風樓逸雲真君說的龍邪魔君展現的信物了。
“前輩确定我就是天命之人了?那神仙留下的東西是否可給我一觀?另外前輩所說的血祭,已經尋找紫天珠等物的線索,是否都是從那上面看來的?”慕萱連珠炮般地一口氣追問許多,目的只有一個。
誰知龍邪魔君卻搖頭道:“不是我不肯給你看,只是那神仙走之前再三交代過,任何人都可以看,除了天命之人本人。他說過理由,可我當時已經意識模糊了,記不太清,好像是怕什麽人發現有人助你,說那樣會招致大禍。”
慕萱眼睛一亮,道:“我知道那神仙是什麽人了!”
不用去問白佑,慕萱敢肯定暗中相助的神仙就是天界中的飛升派。因當年兩派神仙打賭時約定誰都不準出手相幫,也不準出手阻撓,所以飛升一派的仙人們雖然着急卻也別無他法。這個神仙下界時,恰好碰到正遭天譴的龍邪魔君,便靈機一動,囑咐他從旁協助,這樣一來就不算神仙親自出手了。至于為何不能給慕萱本人看,她大約也能猜出來。作為天命之人,可能有天道在上監視,神仙之物一旦與她接觸就會被發現,飛升派仙人就違規了,然後賭約終止,人界修士繼續這千百年來的飛升困境,修仙界終将式微,繼而天地失衡……
葉無雙道:“師妹是天命之人不能親看,我總可以吧?魔君若不肯讓我一觀,無論如何我也不能放心,不會讓師妹涉險。”
龍邪魔君摸摸下巴,道:“給你看嘛,也行,不過你方才……”
葉無雙眼睛一瞟,龍邪魔君裝作什麽都沒看見,只管望天。慕萱無奈道:“前輩,師兄不是外人,你們就別這樣了……”慕萱簡直要頭大如鬥了,龍邪魔君的畫風轉變如此迅速就夠讓人難以接受了,偏偏高冷的外表之下卻是跟白佑一樣的“年輕”的心,就不能都成熟一點嗎?
龍邪真君道:“好吧。”他一邊往外拿,一邊嘀咕,“什麽不是外人,一副護犢子的做派……”
葉無雙劈手奪過去,冷道:“我覺得你還是當殺人魔頭時可愛些!”至少那時候的龍邪魔君說殺就殺了,不會這麽唧唧歪歪的。
葉無雙拿過那證物,是折疊好的帛卷。他小心翼翼展開,仔細觀摩起來。沒打開以前,從外表看這帛卷與普通貨色沒什麽兩樣,可展開後就立即顯現出流光溢彩的圖文字畫來。那上面氣霧缭繞流動,瑞氣千條,卻始終緊緊覆蓋在帛卷上,絕非凡俗修士能有的手段。葉無雙這才明白為什麽鳴風樓一見此物就采納了龍邪魔君提出的血祭方法。
慕萱強忍着回頭看的沖動,深吸一口氣來到窗邊,道:“師兄看完告訴我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