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劃破長空的電閃雷鳴落在了臨近崩潰的天地間。
相比于段修遠和林洛風的震驚和難以置信,顧懷之的眼裏卻隐隐地劃過幾分驚豔和懷念,仿佛透過眼前的場景看到了別的什麽。
然而身處異變中心的阮蘇蘇卻早已無暇顧及這些了。
她順着神識和直覺的指引,面對宛若千鈞之力的劫雷,不退反進,持劍迎上。然而她此刻的修為到底只是強行提上來的空架子,內裏空虛,難以為繼。
阮蘇蘇感受着體內飛速流失的靈力,明明面臨絕境,卻還有閑心笑了笑,心道,看來系統說的沒錯,自己這回孤注一擲地亂來,真是作了個大死。
其實造成引動天劫這樣的大場面并不是阮蘇蘇的本意,她根本就沒有想過渡劫的事,畢竟那對她而言還是非常遙遠的未來。
她強提修為,将之前攢起來的靈氣團盡數壓縮到體內,只是想要試試能不能再次喚醒手中這把長劍。哪怕只是短暫的一瞬,流晖劍爆發出的力量都不容小觑,如果再加上身後主角團三人傾力相助,或許也可以撼動一下這臨近崩潰的秘境。
若是成功了,再次受到外力沖擊的秘境崩潰,溯回鏡就會将他們全部送回妖界。若是失敗了那也沒什麽,不過是消耗了一團靈氣,比起被困在這秘境裏來說算不上什麽。
然而,意料之外的是,她強提修為,心境又恰好契合了孤注一擲的劍意,竟然陰差陽錯地觸動了天劫。
妖族的天劫是修行路上至關重要的一步。妖族不比人類,血脈中蘊含的力量與生俱來,強大的血統甚至可以讓他們不必費力修行,直接躺贏,所以天劫的存在便是一種平衡,是對心性和實力的考驗。
在天劫之下灰飛煙滅的妖不勝其數,因為天劫中,尋常的外力無法介入,一旦有人介入,天劫的威力便會随着介入者的實力同比提升。
所以,妖族在渡劫前必會做好萬全準備,要麽靠強悍的實力硬拼,要麽便提前準備好大量法寶,能茍多久茍多久。
當然,像阮蘇蘇這樣一不小心在短時間內強提修為和心境觸動了天劫的也不是沒有,只是會出現這樣情況的大多都是在生死一線之際,本身就不是全盛的狀态,修為也尚且不夠,因而九死一生。
暗紫色的雲層翻湧着,醞釀的同時也給了阮蘇蘇一點喘息的餘地。
阮蘇蘇仰着頭,系統“友情提示”的字跡還殘留在她眼前,表面上提醒她量力而行,其實說白了就是讓她趕緊放棄別真把自己作死了。
可這是她想作死的嗎?她明明是被這把劍硬拽着作死啊!就連現在,這流晖劍還興奮得很,一直在讓她繼續沖呢!
“……”
阮蘇蘇心情複雜,很想把這作死惹事的劍扔掉,但看着上面天雷滾滾的樣子,流晖劍似乎又是她唯一的依仗。
阮蘇蘇無法,只好胡亂碰碰運氣,在心裏迅速地把原書的重點情節過了一遍,試圖找到可以參考借鑒的渡劫辦法。
作為一個大長篇龍傲天升級流玄幻修仙文,渡劫的情節肯定是少不了的,阮蘇蘇沒費多少勁就回想了起來——男女主意外救下一只灰毛小鳥,灰毛鳥奄奄一息地沉睡,卻在睜眼的一剎那便引動了天劫。于是,林洛風親自布陣,段修遠持劍護法,兩人一鳥合力抵擋住了天劫。
“……”
雖然想到了原書中的渡劫情節,但阮蘇蘇卻一點都高興不起來。
因為這段劇情發生在全文後期,那時的男女主早已不是現在這種初出茅廬拿一個秘境沒辦法的“初級版龍傲天”了,而是叱咤風雲、除了打不過最大的Boss裴軒燃以外無所不能的“終極版龍傲天”。
并且劇情裏渡劫的那只灰毛鳥本體是只鳳凰,渡劫對它而言便如同涅槃重生。而阮蘇蘇呢?一只除了賣萌一無是處的小靈貓。
阮蘇蘇:“……”
紮心了。
“唔,天劫?”
一道聲音忽然落在了阮蘇蘇耳邊,打斷了她的思緒,她下意識繃緊了神色,以為是先前操控黑霧的那人回來了,卻聽見那聲音又道:“放心,交給我吧。”
這回阮蘇蘇聽清了,和之前那戲谑讨打的男聲完全不一樣,是清亮的少年音,給她一種熟悉親切的感覺,阮蘇蘇仿佛能想象得出一個十來歲的小少年信誓旦旦拍着胸脯保證的模樣。
“你又是誰?”阮蘇蘇沒有因為異樣的親切感而放松警惕,在心裏發問。
然而那道聲音并沒有回答她,又或者是無暇回答——天劫醞釀了良久,又落下了一道劫雷。
這一回的劫雷就不像方才阮蘇蘇持劍迎上時面對的那般輕巧了,隔着老遠,阮蘇蘇都能感受到其中蘊含的龐然力量,若是落在她身上,恐怕須臾之間便能讓她灰飛煙滅。
手中的長劍再次發出耀眼的光,緊接着,半透明的霧氣從劍身上溢出,在半空中凝聚成了一道虛影。
那虛影的輪廓與阮蘇蘇想象中的十多歲的小少年別無兩樣,不羁的短發,鎏金的瞳孔,精致得像是反反複複淬煉過一樣,微妙的熟悉感讓阮蘇蘇恍神了一瞬。
虛影中的小少年朝阮蘇蘇一笑,而後轉過身去,手中幻化出一把有大半個他那麽長的劍,劍身與他一樣,也是虛影似的狀态,行動時在空中劃過一片璀璨的碎光。
“……劍靈?!”
——
溯回鏡外。
秘境才開始一個時辰不到,這個時間點不可能會有人能破解心魔離開秘境,再加上裴軒燃一直站在溯回鏡前,似乎有要事與妖王商議,因而大多數人都離得遠遠的,沒有人注意到溯回鏡前的變故。
裴軒燃指尖碾住一團從鏡中逸散出來的黑霧,黑霧自知逃脫不了,也不掙紮,大笑幾聲便自行湮滅。
而後,裴軒燃以指尖殘留的黑霧為媒介,抵在溯回鏡面上,黑霧滲入鏡面,溯回鏡不堪重負地微微一晃,鏡面上緩緩浮現出了阮蘇蘇所在的秘境的影像。
“這、這是……天劫?”妖王難以置信地望着鏡中的阮蘇蘇,緊接着又因為那熟悉的面容一陣恍惚。
但短暫的一瞬之後,他便反應了過來,阮蘇蘇小靈貓的血脈是真,他身為妖王不可能連這一點都弄錯,看來是因為秘境的緣故讓她頂替了小師妹蘇蘇的角色。
但就算是頂替了小師妹蘇蘇的角色,阮蘇蘇此時此刻的風采比起當年的蘇蘇也不遑多讓。
妖王活了這麽多年,還是第一次聽說有非上古血脈的妖能在百歲之前引動天劫的,就連他也不例外。
而這小靈貓……以妖王的眼力來看,怕是還沒到自己當年渡劫時候的零頭。
“……”
這後浪也太生猛了點。
裴軒燃卻沒有想那麽多,他的目光一直落在阮蘇蘇手中的流晖劍和劍靈的虛影上。流晖劍已經許久沒有這般張揚耀眼過了,劍靈似乎是受過傷,大半時間都是在沉睡中,誰也喚不醒。
就連他也只在當年修仙界聲讨“叛徒”蘇蘇,打到魔宮門前的時候見到過一次。
那次他應了蘇蘇的要求,只在一邊看着,動手的事情交給她自己。而蘇蘇也沒有和那些人争辯什麽,孤身一人,加上個十來歲的小劍靈,打得那些人噤若寒蟬,從此再也不敢置喙她一詞半句。
秘境中的小劍靈還是當年的模樣,沒有一點變化,笑起來會露出兩個尖尖的小虎牙。
他懸在半空中,站在阮蘇蘇面前似是想要說些什麽,卻被身後的雷聲打斷,于是不悅地凝眉,冷哼一聲,轉身向那萬鈞雷霆迎上。
他鎏金色的瞳孔中倒映着雷霆與蒼穹,小小的身軀中像是蘊含着無窮無盡的力量,流晖劍在他手中不再輕盈,而像是一把大開大合的重劍,自下而上地劃過天際,連萬鈞雷霆都避諱起那劍的鋒芒。
第二道劫雷在他的劍下斬斷,消散于空中,小劍靈的臉色微不可察地蒼白了幾分,他收起劍若無其事地回到阮蘇蘇身邊,仿佛剛才那斬斷雷霆的一劍只是輕而易舉,不值一提。
只有阮蘇蘇從小劍靈偷偷觑向她的眼裏看出了幾分隐晦的期待,像是完成任務之後等着誇獎的小孩。
是了,流晖劍是小師妹蘇蘇的本命靈劍,阮蘇蘇竟然到現在才想起來。
即便身處于天劫加身的險境之中,阮蘇蘇還是不禁淺淺一笑,她敏銳地察覺到了小劍靈掩藏在表面之下的虛弱,熟稔地伸手摸了摸小劍靈的腦袋:“別太勉強。”
“不要摸我頭發,我又不是小孩子了。”小劍靈一邊伸手擺弄着被阮蘇蘇揉亂了的頭發,一邊嘴硬,“一點都不勉強,我很厲害的!”
“知道你很厲害,但接下來的最後一道天雷比前面兩道加起來還要強好多……”
“那又怎麽樣?我能斬斷第二道,最後一道也不在話下!”小劍靈聞言猛地擡頭,像是想要證明自己一樣,再次握住了比他半個人都高的劍。
阮蘇蘇輕嘆一聲,握住了他脫力後強忍住顫抖的手,小劍靈眼裏的情緒像是要把人淹沒——無數的過往壓在他一個人的心裏,他卻被“命運”禁锢着,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你認錯人了,我不是她。”阮蘇蘇不想利用這一點讓傻乎乎的小劍靈為她這個陌生人拼死守護。
我沒有認錯!小劍靈想要張口反駁,可卻像之前無數次一樣,失去了對身體的掌控,在無形的力量控制下,黯然地垂下了腦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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