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處街道上,兩方江湖人士隔着“楚河”指着“漢界”正對罵着,引得街道上的百姓也都好奇的駐足瞧望,時不時的還聽到百姓在低喃着,同時摻雜在百姓群中的一些江湖客,對着越罵越兇的那兩方江湖人士也正議論紛紛。
在圍觀的無數雙眼睛下,那兩方江湖人士的一方,在這時又傲慢的動了動身子,“我大哥的蒼龍刀法早已練得有七分火候,就憑你們的什麽狗屁少門主的狗屁劍法,也配與我大哥的蒼龍刀法相提并論,我呸!”
另一方也随之還口道:“放屁!我們少門主的紫雲劍法可是由高人親點過的,蒼龍刀法算什麽東西,我看就是放屁刀法!”
在此人說完之後,他身後的同門便立即呼應道:“哈哈哈…對…放屁刀法…”
前一方人士怒指道:“住口!快讓那毛頭小子出來!讓我待我大哥好好教訓教訓他,好讓他知道什麽是蒼龍刀法!”
“放屁刀法有什麽好見的,還不如我的屁好聞!哈哈哈…”
“你說什麽?你再說一句試試!”
“放屁刀法…放屁刀法…放屁刀法…”
在這兩方人士的破口大罵聲中,在圍觀衆人好奇的身影後,有兩匹良馬悠悠然的走了過去。這兩匹良馬上的兩人并沒有因為那兩方江湖人士的嘈雜聲而心煩意亂,反而他們似乎因置身事外而感到無限輕松,在他們這種灑脫的神态下,似乎又有些幸災樂禍的意味。
雖然這兩人驅馬越走越遠,可他們仍然聽到了此刻的喊殺聲傳來,不過那喊殺聲并沒有打斷這兩人悠哉的對話。
“呵呵…我現在是越來越佩服複忌了。”
“是麽?”
“唉呀…我佩服他呀是怎麽有耐心管這樣的破事兒呢?”
“呵…原來你把這樣的事叫做破事。”
“不是麽?你聽聽…”
“如果說這樣的事叫做破事,那當今江湖裏像這樣的事倒也不少。”
“所以我才說越來越佩服複忌了。”
“也難怪。峨眉派創派掌門司徒玄空自創派之初便與其弟子說,不與江湖諸事為擾。司徒掌門故後,這一句言語便成了門規,如今峨眉派也被複忌請出來調停江湖紛争,可見…”
“停…停…你怎麽愈發的認真了起來,我們說好的交讨游玩之地的,你怎麽又愁思起了江湖之事,我說冰,你能不能專業一點?”
“好好…是我的錯,我的墨大公子!”
“這還差不多!”簫忽然從生氣臉又變回嬉皮笑臉,“嘿嘿…那你想好沒有?”
冰答非所問道:“你覺得什麽酒最好喝?”
簫回味着道:“嘿嘿…當然還是西鳳酒,可惜當年只在沈家偷帶出了一點…可惜了…”
冰瞥了一個白眼給簫,“喂!你夠了,還惦記着西鳳酒呢!”
簫疑惑道:“莫非我說錯了?不是西鳳酒最好喝?”
冰頓時道:“是喜酒啊!”
“喜酒?誰的喜酒?”
“葉無鐘與雲楚楚的喜酒。”冰說道,“在襄州與他們分別時,我曾答應過要去喝他們的喜酒的,後來因為十三弟的事錯過了,所以我想…呵…怎麽樣?”
“魯雲洛水葉河東,雲葉兩家結為秦晉之好,這喜酒當然好喝!”簫激動着,“另外雲葉兩家也早已退出江湖,所以這喜酒最合适不過你我喝了!”
言語告落後簫忽然歪着頭直愣愣的望着冰。簫的這一舉動引得冰一時疑惑:“怎麽了?”
“我說我提的那些地方你怎麽都無動于衷呢,原來你的心裏早已作好了去河東的盤算!既然如此你怎麽不早說啊,害得我白白費了這麽多口舌!”簫怨憤的說道,“真讨厭!”
看着簫那極其誇張造作的幽怨的眼神,冰無奈的搖了搖頭,“呵呵…你呀你…”
“喂,你呢?”
“什麽?”
“就是你與楠楠。”
“我與楠楠怎麽了?”
簫無力的提醒道:“唉呀,你與楠楠的喜酒,什麽時候?”
“呵…你與小妹的呢?”
“我?”
……
在冰與簫這種惬意的對話中,那争鬥的喊殺聲早已消失,周身的紛擾也早已消散。可沒過多久,他們突然被一陣萬馬奔騰的呼嘯聲所驚擾、吸引。
望着這其疾如風的兵馬陣仗,冰與簫驚愕的對視了一眼。
奔騰聲如雷中,冰還在震驚于這一支長長的隊伍時,簫的臉色立即灰暗了下來,在那奔騰聲如雷中,簫的聲音幾乎被淹沒,“白公子,我得向你道歉了。”
滾滾煙塵下,冰還在意外于那兵馬末端一個突現的小小身影時,簫已經運足了內息;滾滾煙塵下,簫的身影自馬上如離弦的箭一般,向着那個小小身影飛去。飛身尾随在簫之後的冰聽他道:“這是我在江湖裏做的最後一件事!”
簫言語告落後,那個小小身影已經在簫懷裏了。在冰收起輕功緩緩落地的瞬息,那一支浩蕩兵馬的末端瞬間翻倒了兩匹馬,摔落了兩個士兵。
那兩個士兵在地上哀嚎、翻滾的期間,冰聽到簫放松的吐了口氣,“呼…還好!”接着冰又聽簫報喜道:“冰,孩子沒事!”
冰将那兩個士兵扶起來後,深深的作了個歉禮:“兩位小哥實在對不住了,方才情況緊急,若不即時将兩位的馬打翻,那孩子恐怕已經性命不保,對不住了。”
那兩位士兵本就覺得天暈地轉的,經這一位陌生人說的如此話,更是摸不着頭腦,在他們“吱吱呀呀”的聲中,冰又補問道:“兩位小哥沒事吧,請讓在下為兩位尋個郎中吧?”
那兩位士兵揉捏着快要散架了的身體,呲牙咧嘴着回道:“唉喲…啊…沒…沒事…唉呦…”随之那兩位士兵便相互攙扶着身體,忍着疼痛邊走邊道,“唉吆…快…快…大軍…已經走遠了…唉吆…”
見着那一瘸一拐的兩位士兵,冰忽然似是又想到了什麽,又急忙繞到那兩位士兵面前,“兩位小哥,這麽大的兵馬陣仗所為何事?”
眼中還閃着金星的兩位士兵,強忍着疼痛解釋道:“是…是吐蕃、南诏邊境有異動,元帥命我們前去增援…增援的…”望着地上此時癱軟無力的馬,又聽他們為難道:“這…這…”
“哦…我這有兩匹良馬,一定可以讓你們趕上大軍的!”
那兩位士兵已顧不上答謝,用盡渾身力氣跳上冰與簫的馬後,便急匆匆的奔離去了。
雖然簫在用着各種搞怪的神情來逗引着他面前這位從那兵馬腳下脫險的孩子,可是這個孩子卻始終沒有笑。
望着這個面相奇異,眼神毫無畏懼之态的五六歲般大的孩子,冰不禁又為方才那驚險的一刻後怕起來,若是再晚一分,後果真是不敢想象。反而這個孩子的表情中、眼神裏根本沒有任何的驚慌之色,而是異常的鎮靜,他的那雙又黑又亮的眸子,只是仰望着蹲在他面前的簫。
簫這時露着溫柔的表情問道:“小弟弟,你叫什麽名字呀?”
這孩子努力的睜大眼睛,瞪着簫道,“黃巢!”雖然這孩子年歲不大,但是他這一句聲音卻是異常的洪亮,那磅礴的氣勢讓在簫身邊負手而立的冰都為之動容。
簫微笑着接着問道:“你怎麽會跑到這裏來的,你的家人呢?”
聽道這一句那叫黃巢的小孩子沒有回答,但是他的表情中卻表現的極為憤怒,似乎很不願意回答這個問題。
“呵…以後你一定要小心那樣的馬,知道嗎?”
這個叫黃巢的小孩子狠狠的點了點頭。
“嗯…你只有将自己保護好了,那才是最重要的。”說着簫自後背上解下了欺風劍,他向黃巢展示着道,“看到沒有,這是一把非常了不起的劍,有了它呢就能保護自己了,另外呢這把劍還能除魔衛道,誅殺惡鬼,額…縱是這世間有鬼,有百萬、千萬只鬼,你只要輕輕的這麽一揮,那千百萬只鬼也就會瞬間消失了。”
冰無奈的搖了搖頭,低喃道:“哪有那麽誇張。”
簫仍舊說道:“怎麽樣,不得了吧?就只要輕輕一揮噢…”
冰截斷簫說道:“喂,你真是夠了!”
簫瞥了冰一眼,“去去…”簫接着向着那叫黃巢的小孩子道,“來來…試試…”簫一邊擠眉弄眼着一邊将欺風劍遞給了黃巢。
誰知那叫黃巢的小孩子,剛抓上欺風劍的劍鞘又不得已的松開了。欺風劍掉在了地上。
“當啷”聲後,冰忍不住笑出了聲,“呵呵…”
冰不是在笑黃巢,他是在笑簫。所以在聽到冰的笑聲後,簫尴尬的幹咳了兩聲,“咳…咳…”接着他又輕拍了拍黃巢的肩膀,“沒事…沒事…長大後你一定會拔出來的…”
難怪這孩子拿不動,因為那欺風劍太重了。
“行了,我們該走了。”
最後簫向着黃巢道:“小弟弟,快去找你的娘親吧,我走了。”簫摸了摸黃巢的頭後,起身随着冰離開了。
那抱着雙臂行走的簫,身形更加放松、潇灑了起來,在望着他那飄蕩的衣袂時,不禁又聽到他說道:“哎呀…還真是輕松了許多,早知道丢下欺風劍是如此這般,我該早丢下的。”
就在冰與簫快要走遠了的時候,忽然一陣龍吟虎嘯聲傳來,那一陣龍吟虎嘯似乎驚得四方雲動。冰與簫好奇的轉回了頭,轉回頭後他們也就立即找到了那龍吟虎嘯聲的來源。
原來那龍吟聲是欺風劍出鞘的聲音,原來那虎嘯聲是那叫黃巢小孩子的怒吼聲。
冰與簫詫異的對視了起來,因為他們怎麽也沒有想到那個五六歲大的孩子竟能拔的出欺風劍,你要知道這把欺風劍可是玄鐵打造而成,那份量連一般成年人都覺得重,可是就是這樣的一把劍竟然被一個小孩子拔了出來,當真是不可思議,簡直就是一個奇跡。
冰與簫驚愕後,也沒有停留太久,在瞄了一眼那抓着欺風劍粗紅脖子的小孩子後,冰與簫便默默的離開了…
撩開烏篷船的簾子,一股清涼的風頓時吹進了暖意十足的船篷裏,這讓剛從睡眠中醒來的病公子更加清醒了幾分,他走出船篷後站到了船頭,負手而立的望着那幽幽的江面。
緊跟着病公子走出船篷的是小婠,小婠望着病公子那寂寞的背影,并沒有言語,她只是無聲的陪伴着。
病公子是知道小婠的存在的,但是病公子也沒有去顧小婠,似乎只當她是影子,所以病公子仍然只瞧着江面。
直到一句詩雲傳進他們兩人的耳朵裏,他們的表情才豐富了一些,那一句詩雲是這樣說的:“惆悵不同塵土別,水雲蹤跡去悠悠。”
“呵呵…”
小婠挑起雙眉,似乎因病公子的笑聲而疑惑了起來。
十三弟還未從分別的落寞中解脫出來,卻忽然聽到了病公子的這一聲淺淡的笑,所以他不禁也疑惑了起來,他問道:“公子因何發笑?”
“我只是在笑他們說的果然沒錯,一路上當真免不得要多聽幾句小杜的詩詞的。”
十三弟沉思了起來,似乎在思考着病公子說的“他們”是誰,不久後十三弟走近病公子道:“前一時還在聽雨樓,這一刻卻連思顧往事都不可以了。”
病公子冷淡的道:“你應該聽他們的。”
十三弟失落着說道:“在下知道。在下只是…只是…唉…”
“要想成事,你必須要狠下心來。優柔寡斷只能誤人誤己。”
十三弟凝眉點了點頭。
病公子向着十三弟說道:“在未到帝京之前,我還想提醒你一句。”
“公子請說!”
“你的那封信且不要再提了。”
“是。”十三弟作揖道。
也就在這一刻病公子忽然轉身向十三弟擊出一掌,面對病公子這突如其來的一掌,連小婠都顯得格外意外,不過病公子的這一掌卻沒有擊中十三弟,因為這一掌被十三弟以柔弱之力格擋開了。
見十三弟還算鎮定的神态,病公子收回了施掌的手,道:“還不錯。”接着病公子笑道,“呵呵…想不到他考慮倒真是周全,難怪江湖人都說他心細如發,也看得出來他真是對你用心了。”
“只是在下不适宜習武,否則…”
否則什麽十三弟沒有繼續說下去,不過病公子倒也很快的理解了,不然病公子不會接話道:“有我在,你這一招夠了。”
此番過後,十三弟随着病公子望向了江面,在風緊一陣疏一陣中,淅淅瀝瀝的小雨忽然降下,它打在了病公子等人的身上。
小婠剛解下背上的傘,便立刻感受到了病公子的目光,小婠擡頭迎向那目光時,病公子平和的聲音也剛巧響起:“小婠不用打傘了,我們進去吧。”
“嗯。”小婠點頭應道。
返回船篷內,三人便又感受到了方才失落的暖意。
聽着打在烏篷船上的雨聲,十三弟摸起酒葫蘆,向着病公子道:“一場秋雨一場寒,公子喝口酒吧。”
病公子接過十三弟手中的酒葫蘆語中帶笑道:“不錯的建議。”病公子喝罷過後又将酒葫蘆回遞給了十三弟。
十三弟猛綴一口後,望向了小婠,他本想說:小婠姑娘也喝口酒吧。可是他又覺得讓一個小孩子喝酒實在是不好。索性他後來說道:“小婠姑娘也一定不要受寒了。”
“我沒事。”
聽到小婠冷漠的回答,病公子面容上挂着笑意的搖了搖頭。接着船篷內沉靜了下來。
在這種沉靜的氛圍裏,在船篷那溫暖的環境中和有着二十年載船經驗的艄公搖撸下,病公子的雙眼漸漸又合了上。在病公子合上雙眼後,小婠不自覺的向着病公子盯去。而十三弟則又呆呆的陷入了冥想。
烏篷船在快速的運行中,江水翻滾的聲音越來越響,而打在船上的雨聲卻越來越小,這說明那小雨要停了。因為船篷內太過安靜,後來連艄公搖撸的欸乃聲也越來越清晰。
大約過了一個半時辰後,這一平穩航行的烏篷船漸漸的緩慢了下來。
也不知道此時倚靠着的病公子是否已經清醒,還是在說夢話,只聽他道:“艄公我們到了哪裏?”
“到了廬州轄區!”
十三弟從冥想中醒轉過來後他望向了病公子,只見病公子蒼白的面容間他的那雙眼睛還在閉着。
十三弟咂了咂嘴,本想與病公子說上一句話的,可他到底還是沒有發出聲音。
在烏篷船的一次震動下,病公子的雙眼才慢慢張了開,他慢聲慢氣道:“靠岸了。”
随後三人撩開簾子又走出了船篷,病公子向着那已褪去鬥笠蓑衣的艄公吩咐道:“艄公,我們明早再啓程。”
“哎。”艄公點了點頭。
随之病公子又向着十三弟溫言道:“小杜,我們上岸吧。”